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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那个……小的时候,陆医生说的手术。"夏尹字字清晰地告诉妈妈。

  夏妈妈叹了口气,拉开椅子对夏尹说:"来,宝贝,坐下吃饭了。"说着去拉夏尹的胳膊。

  夏尹将妈妈的手甩开,倔强地站在原地,一字一顿地重复着:"我想做那个手术。"

  这么多年来,虽然夏爸爸和夏妈妈一直带着夏尹四处看病治疗,想要给夏尹一个如正常人般的成长,不惜试遍各种药方,甚至是偏方,可夏尹一直对此表现出可有可无的顺服。她几乎不反抗,哪怕是每天都要喝她最讨厌的牛奶,她也只是紧紧皱着眉头屏住呼吸,一仰头将整杯牛奶吞进肚子里。

  但是,她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那么渴望长大。

  夏爸爸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坐在餐桌前缓缓开口:"那个手术,绝对不准做。"

  夏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握紧两只小拳头,转身盯着爸爸:"为什么?"

  父女俩僵持着,夏尹却并不准备就这么善罢甘休。

  夏妈妈生怕夏尹惹恼了爸爸,于是软下来,走过去摸摸夏尹的脑袋:"宝贝,听爸爸的话,那个手术的风险太大了。不然,你小的时候我们就会让你做了。爸妈也是为了你好,如果你接受手术,将来有个三长两短,你让爸妈怎么办?"

  夏妈妈抱住夏尹颤抖的肩膀,试图抚慰她的情绪。

  原来孩子年纪大了,还是希望身体也随之长大的啊。

  夏尹渐渐在妈妈怀里平复了情绪,不再抽泣。

  妈妈领着夏尹坐到椅子上,递给夏爸爸一个眼神。

  夏爸爸清了清嗓子,说:"好了,吃饭。以后这件事情不要再提了。"

  餐桌上方一盏吊灯散发着幽光,那还是小时候爸妈带着夏尹去灯饰城夏尹自己挑的呢。她最喜欢这盏灯的光线,清淡的黄色的柔光,照在心坎里总是暖洋洋的。可是今天它却突兀得刺眼。

  夏尹举着筷子,抬起头来盯住灯光。是灯光太刺眼了吧,夏尹竟然就这样流下了眼泪。她以为在进门之前,已经流光了所有的悲伤,没想到泪水却仍旧像溃堤的潮水,止也止不住。

  对面的夏爸爸怎会不明白小女儿的反常,他停下手里的动作,严厉地问道:"夏尹,你说实话,是不是早恋了?"

  多么可笑,夏尹心里难过地想,她哪里有那样的资格谈什么所谓的早恋。

  自从她开始偷偷地喜欢裴逸,好像这个世界的颜色都变了。

  她的好朋友喜欢上他,劝她放弃,原因只是"你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她知道的。

  因为她生来就长不大,身边的人只当她是小女孩来看待。就因为她不足一米五的身高,所以她就要被同龄人欺负,忍受他们言语的嘲讽。这些她都可以默默承受。可就因为这个,她只能跟在裴逸身后,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永远无法走到裴逸面前,就像方瞳那样笑着对他说:"裴逸,知道吗,我喜欢你,喜欢你好久了。"

  她做梦都想说的话,只能尘封在心底。

  她以为自己依旧可以淡然地、没有丝毫怨言地默默承受,可是这太难了,只能做局外人的感受,比她想象的还要难捱。

  夏尹泪眼婆娑地望着爸爸:"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长不大?我不想当一个怪物!"说到最后,夏尹简直是声嘶力竭地喊出来。夏妈妈也哭了,忍不住在一旁偷偷拭泪。给不了孩子健全的发育,夏妈妈甚至比她还要难过。

  夏爸爸缓缓抬起头来,做父亲的人,就算是心疼自己的孩子,也不会像女人一样全部写在脸上,他还是厉声说:"之前不都过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要做手术?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夏爸爸又补了一句:"一辈子都不可能!"

  一辈子有多长?

  那么沉重的一辈子,夏尹只要稍稍扬起下巴,就可以预见未来。别人的一辈子或许精彩,某年某月遇见心爱的人,渴望终生却遇到各样的麻烦,相爱或争吵,活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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