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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对,那句话是‘你说的太多了’,抱歉我真不知道你女儿的事,我先走了。”护士匆忙离去。

  调查员再拿上午的谈话记录,要晓愚签字的时候,晓愚怎么都不肯签了。

  “没用的,我已经录音了。颜晓愚,你配合到底,量刑会从轻。”调查员已经摸准了她的弱点:“至少你女儿上学前,你应该能放出去。”

  听到“女儿”这两个字,她的心突突地跳起来。他可以让人推她下海,又怎么会对满意手下留情呢?只因为她在这里,他不好下手,不然她一定死了很多回了。

  颜定邦,你无非就是想让我死,死无对证,一切都可以推到我身上。

  调查员的嘴还在一开一合,她深吸一口气:“你们都不要逼我了!我,我不想喝粥了,我只想吃饭,可以吗?”

  举凡男人,很少有不喜欢颜晓愚这类美女的。她平时艳光太盛,这几天反倒多了一份憔悴的病态美,调查员年纪轻轻,焉能不沦陷在她身为电视台主持人的这一声“可以吗”里面。

  他接通了电话,简单交代了她的饮食问题。

  等到晚上再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工勤人员从她的房间里收拾饭菜出来。他目光一落,暗想,喊着要吃饭,又几乎原封不动地扔掉,真当这里是酒店了?就在一瞥之间,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透过门板上的小小玻璃窗,他看见床上空无一人,忙推门进去,问同事:“人呢?”

  同事抬手指着房间内盥洗室的门:“在里面。”

  里面是哗哗的水声。

  敲敲门,又喊了一声“颜晓愚”,没有回答。

  他急地边冲同事喊“你有没搜身”,边用力撞门。

  在破门而入的同时,他看到触目惊心的场景,本能地别过脸去。同事紧跟着进来,吓得气都不敢出。

  “出事了……出事了,会不会追究我的责任。”同事还是个新兵,一时间六神无主。

  调查员终于知道觉得不对劲的原因了,那就是,工勤人员端出来的碗盅上,只搁了一只筷子。

  她藏了另一只,吞了下去,用它结束了本该在5天前结束的生命。世人皆曰杀,她选择不了更有尊严的死法。当时惨烈的形状,让这个调查员日后每当回忆,第一反应就是胃在翻滚。再也想不起,这个在他手里出意外的案子的女主角,是个曾让他有片刻心动的美女。

  大勇若怯,大智若愚。

  颜晓愚最后悲哀地发现,不该相信什么青斑蝶飞越沧海的故事。

  沧海蝴蝶。

  没有那么美,没有那么美。

  第十一章 大恐缦缦,缦缦奈何

  【买完水跑回来,等着我的不再是笑容可掬,而是满面寒霜。

  她已经把签筒里所有的签条叠成一个扇形。

  那把“扇子”就竖在我鼻梁前方。

  “所有的签条都一模一样,都是这首破诗。活神仙,你倒是解释一下。”

  千年道行,被这小丫头骗了。调虎离山,揭我老底,你行!

  我还真没什么好解释的,干瞪眼看着她,听候发落。

  “我想你肯定还有个签筒,不是这个。不如,我重新求个签。你别骗我了,来真的。“

  真就真呗。其实我也想知道,她会抽中什么样的签。

  这次她真的很小心翼翼,为选哪个直犯难。

  犹豫了半天,抽了一根出来,大义凛然地交给我:“神仙,就这个了。”

  我刚要细看,鬼使神差地跑过来一帮打打闹闹的小屁孩,撞了我一下,眼看着签条离手,落进缺了一块盖的下水道里。

  你!她气得脸发白,你耍人。

  天地良心啊,我骗你不是人,真不是故意的。要不然我回去对一遍,看看少了哪一根签,回头再告诉你。

  神经才相信你是个神仙。她真的生气了,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趴到那个下水道边,捡也捡的到,只是没的污了手。

  把剩下的签条一检视,我直皱眉,原来她抽到的是那支签。】

  (六十一)

  这个傍晚格外的长。

  礼堂把大雨都阻挡在外面,但赵真颜还是觉得身上湿答答的,一股不爽利的感觉。谢幕时演员是排成三排的,此刻都沿着狭长的通道站成一列准备登台。最后一排先上场,然后中间一排,最后才轮到赵真颜所在的第一排。所以,她现在就这个漫长队伍的最后端。

  《妈祖》是倒数第5个节目,那么这样说来,她最多只等了4个节目的时间,可为什么觉得比一天一夜还长?她意识到手心里攥出了汗,火急火燎地换了一只手握着,把汗湿的手心反复在演出服上擦拭。如果汗湿了,字迹就不清楚了。

  又过了一会儿,前面的人开始悉悉索索地议论着什么,有人掉转头往回走。副导演沿着一溜队列走下来挨个通知:“领导有事,谢幕取消了,你们回去吧。”

  赵真颜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三三两两的演员都迎面向她这边走来,为取消谢幕雀跃不已。一个歌唱演员的大伞裙像旋转的道路清扫机一样移过来,带着铁箍的群衬硬是把赵真颜挤地贴在墙壁上。蒙古舞男演员看到她,十分亲切地打招呼:“仙女姐姐,不用握手了,赶紧回去吧。”

  散场的音乐声响了起来,通道里再无一人,连灯光都黯淡了下来。

  她才有了一点意识。

  取……消……了……

  她握紧了拳头,信纸叠了很多层,四个棱角用力抵在她的手心。

  走到外面,暴雨如泻。她们包的那台大巴孤零零地在大门口停着,想必一车人都在等她。她打通小霞的电话,简单的交代说自己有事,不跟车回去了。

  这个电话刚停,就有电话打进来,是颜昇的妈妈。

  “晓愚出事了。”王玟霞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遥远。

  “怎么了。”赵真颜来北京之前,已经听说晓愚醒了过来,这才放心动身的。

  “具体情况我不知道,好像是吞了筷子。反正……人不在了……真颜,怎么办?”那边急得要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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