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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十五、扑火的爱

  张夕的袖子没有烧着,烧着的是她的感情。她总是把自己变成飞蛾,投身到每一场能令她粉身碎骨的恋爱中去。

  晚上,他们去屋子前面的空地生篝火。

  张夕说这里没有空调,无法像在家里那样取暖。可是空气格外的好,来到这里之后才知道自己十八年的生活和温室中的花草别无二样。而张夕有一个强烈的爱好就是在空旷的野地生一堆气势磅礴的篝火,围着它跳舞,呼吸它的热浪,哪怕独自一个人。

  陆离把中午吃剩下的菜带来穿在叉子上面烤,熊熊的火温暖了女孩们的脸颊和双手,尧睿说:“你知道他会离开这里,去城市生活吧?”

  “是啊,毫无疑问。”

  尧睿转过头来问:“那你呢?”

  “我跟着他。”

  张夕淡淡地说道。

  尧睿拨了一下柴垛,燃烧中的枯枝噼啪作响,“城里大千世界,他或许会变的。”

  张夕回过头来微笑了一下,“这世上哪会有永远不变的人呢,对吧?”

  不等尧睿开口,她继续说:“不要说是人这样复杂的生物,就是一棵树,一朵花,也会盛开,凋零。今天的风景,都不一定能维持到明天;曾经的信仰也就更不可能代表永远了。”

  尧睿静静地听着。

  “所以只有现在是最真实的,不是吗?”张夕平静地反问。“我爱过很多人,爱的时候都全身心地投入,无一保留。对也好错也好,这是我爱的方式。在这个过程中,有人因为觉得承受不了而离开、有人因为觉得捞够本了而离开、有人引以为荣,也有人引以为耻,那是他们的事,我不在乎。我想我大概就是这么一个人,只要有人需要,我就愿意给,无止境地给下去。”

  尧睿想起一则在漫画里看到的童话,一个旅人进到一所森林中,遇到饥饿的妖怪,请他将自己的眼珠给它吃,旅人答应了。而后又有很多的妖怪,因为见那第一只得逞而纷纷要求那旅人身体的其他部分,旅人全都答应了。到最后,他被吃得干干净净,真的一无所有,却是笑着,用最后的一点力气幸福着。

  没有人觉得他聪明,所有人都说他是一个大傻瓜,即使是最心软,最乐于助人的善人也不例外。

  张夕看到那个故事的时候,也笑着说:“他真是一个超级大傻瓜。”然后,她安静地又说:“但是我大概也是那样一个大傻瓜。”

  在遇到张夕以前,尧睿是不相信有这种人存在的。

  在遇到张夕以后,她依然不相信。她一直希望这个女孩子改变一下她的处世态度,不要那么极端、那么疯狂,可是张夕没有那个意愿。她希望自己虽然残缺,却永远保持着原始的灵魂。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个特殊的四月十四号以后,尧睿一看到张夕,就会想到那个童话、那个残酷的童话。现在看到了陆离,这种感觉更加强烈,更加真实,“你不但是个傻瓜,还是一个疯子。”尧睿说,“我们中国讲求中庸之道,只有平淡才能在这样的社会生活得最好,尤其是女人——你为什么不愿意呢?”

  “因为我不想生活到最好,尧睿。”张夕说,“我想生活得最真实。”她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说,“我希望自己生命中诞生的第一个信仰,能够让我坚信不疑,直到死去的那一刻。我不指望影响别人,我只想做自己的卫道士。”

  尧睿也躺了下来,一起看着田野上的天空。

  “那么,你的第一个信仰是什么呢?”

  张夕翻过身来,侧着问:“你想知道?”

  尧睿点点头,“想!”

  “不告诉你,哈哈!”张夕坐起来,朝篝火的方向跑过去。

  尧睿没有动,她躺着看张夕的身影。她平躺的视界里,张夕在黑暗中模糊,在篝火的映照下却显得清晰但扭曲。张夕一直都有非常美好惹人幻想的身材,即使包裹它的只是没有线条感的校服也好。

  真正的美,无论怎样都不会被扼杀……岁月的流逝,现实的摧残。

  尧睿把视线慢慢地转回天空——很美的夜色,无边无际。她唯一的习惯,大概就是这样没有思绪地抬头仰望着上方,耳边聆听着陆离和张夕在远处传来的笑声,那么真实,却又那么虚幻。

  光冶这时候在干什么呢?

  思念总在不知不觉中降临,像一张网那么博大,笼罩心脏;又像一根刺那么尖锐,刺入大脑。她想自己终究是个凡人,确切地说,是个正常人,就算她拥有光冶所说的野兽之眸,她依然在大部分时间里宁愿平庸淡漠,深深收敛她的锋芒。人是动物,刚出生的婴儿都有兽性,只是随着社会的磨合和人类的中庸,终将变成机器一样千篇一律的存在物品,从力争上游变成一切将就,从锐不可挡变成默默无闻……

  她忽然打了个寒战。

  自己的心已经开始老了吗?

  尧睿抬起一只麻木的手臂,摸了摸脸上光洁的肌肤,又缓缓将那只手移到胸前。

  我的心上是不是已经布满了皱纹?我是不是已经像成熟过头开始腐烂的苹果屈服于地心引力一样,奴颜婢膝于人类社会的所有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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