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青春校园 >  我恋爱我受伤 >
十五


  另外一个记者从兜里掏出一张揉皱了的白纸片,展了又展,抱歉地朝我笑了几下,然后说卓雅师姐,你看这是你在大学期间发表的小说,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听到这个看上去比我小不了几天的家伙叫我师姐,我有点隐隐的悲哀,看来我已经是老女人了。展开纸片,只见他用我发表的几十篇散文、小说的题目组成了一段话,还颇有文采的。我被他的认真感动了。于是答应写一则短小的自传。全称“卓雅别传”。

  要知道卓雅,得先从她的习惯说起。她喜欢电影。喜欢朋友来信和温暖的小条子。喜欢睡觉。喜欢一个人行走。喜欢夜晚。喜欢阴天。喜欢38度的宁夏枸杞酒。喜欢顾城。喜欢杜拉斯。喜欢自己。

  写过或正在写一些故事。用笔凛冽,简单,没有夸张的色彩。她认为自己的写作,就像在剪裁一袭冷色调的长袍。它可以飘在风中,响声猎猎。有人说双子座的她变幻莫测的程度让人害怕。但她不那么认为。她对文学怀有极其强烈的爱。它们是她温软的肋骨。

  她有扬花的青春。习惯睁着清澈的眼睛,看别人行走。现在摆在她面前的问题是如何以淡定的心态等待日升日落。不能略去一天,一个钟头;不能略去一处风景,一句话。

  看到那小记者一个劲地说谢谢,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卑劣。没办法,谁让我没在这个快节奏的社会成长为一个好青年呢?

  接下来他们要我谈谈创作心得,我在扶眼镜的同时把声音尽量弄得沙哑,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我的小说评论是不好写的,因为我注重的是语言而不是内容,我的小说抽掉语言后就只剩下一张白纸。那俩小记者低着头在采访本上划出沙沙的声音。我又故作高深地说我觉得词汇比语法更重要。其中一个叫我师姐的男生抬起头学我的样子扶扶眼镜,一脸惊羡地连连点头。其实我应该告诉他刚才那句话是人家杜拉斯说的。

  几天之后,在校报专栏里看到了关于我的小说评论。其中一个这样写道:卓雅站在阳光里,笑容也很阳光,尤其是她的笑轻轻的。带点腼腆,带点小心翼翼的神情。我开始感动了。这个善良的孩子,多谢他把我写得像个人。另外一个家伙却极会煽情,他先用一大堆堆砌得要垮下来的形容词把我描绘了一番,弄得我跟一美少女战士似的。他在评论的结尾写道,卓雅的小说的语言艺术,无疑给我们的校园文学昭示了一个方向。代表了一种新视野和审美价值趋向。个人的也是社会的(看来他把毛老儿的“愈是民族的愈是世界的”学活了)。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声音……他还搬来了庄子。一板一眼地写道,庄子在《庄子·齐物论》中把自然界的自鸣称为“天籁”,那才是大自然最美妙的声音,在这里请允许我把这个词送给卓雅。如果不是学校人太多,我一定会仰天大笑出门去。

  我让张维看校报,然后一脸坏笑地说知道什么叫“天籁”吗?张维说风吹石缝的声音叫天籁,我是风那你肯定是石缝了。他的笑容很邪门儿。

  张维说他喜欢老葛的《沙床》,这让我吃惊不小。你把一件东西描写的太真实了,就没多少人喜欢了。人们往往不敢正视那种自身丑恶的存在。

  我们学院里没一个老师写过一本小说。我曾问过张维为什么,张维说丫头说你傻你还真傻,纯文学的东西在评职称的时候是没有发言权的,一部四五十万字的长篇也许还不及学报上一篇漏洞百出的论文。他还说有些已参加工作的学长们还时不时给学报编辑部打个电话,说希望能给予照顾。我说那人家葛红兵还不是潜心纯文学写作吗?张维摇摇头,人家2000年的时候已经嫌手中的笔记本太破旧了。你看看那时我们有什么。原来张维也看了《沙床》的。

  其实那些教授们也出了不少书,研究自然精神的,汉水文化的,花样倒还不少。我们成了他们强迫性的读者群。系里每年都压下一批本校老师出版的书,一摞一摞发给学生。还美其名曰走近自己的大师。反正不用担心你不交钱,书费里面扣呗。我们翻着这些梦呓般的文章意味深长地说原来出本书这么容易。

  后来,这些书全被我们在宿舍偷偷煮方便面时用来垫酒精炉子了。

  华师大一个叫什么什么果的教授写过一本报告文学,是关于中国教育现状的。这本书装帧精美,封面是那种很低调的蓝,在一抹蓝色之上,亭亭玉立出一根输液管,输液管上长出一片片新绿的叶子,有着几份希望几分娇羞。这本书是张维给我的,他说卓雅帮个小忙,写篇书评。我问你为什么自己不写?他老老实实地回答是党委书记让他写的,他不感兴趣也没时间。这还是一个接力赛式的任务,不过我还是点了头。反正是帮个小忙,闲着也是闲着。

   那个叫什么什么果的教授说教育是中国最后一个堡垒,是个瓶颈。必须攻破这个瓶颈。也是从那本书上,我读到一段段眼泪纷飞鲜血淋淋的文字,还有让小平爷爷也难过了很久的话:农民真苦,农村真穷,农业真危险。

   合上这本书,我只知道自己很难过。我真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带着一份善良读读这本书。掏出一本方格稿纸,我要好好写一篇书评。

  阿布走过来,一种我是不良少女我怕谁的调调。卓雅,不至于吧?什么时候从良了?我说阿布,我是认真的。

  在都市报看到一则短讯。陈慧琳在报纸的一角华丽地笑着,她当选为2004年度“世界十大杰出青年”。因为她为慈善事业不甘人后,成立了“陈慧琳儿童助学基金”,兴建了“翰琳小学”什么的。妈的,这不就是拿点钱堆出来的奖项吗?他们看到贵州那些贫困地区张大企求的双眼的孩童能真诚地洒上几滴眼泪,我他妈感激的都想去武当山烧香了。

  一直想写写农村。这是很多年轻人忽略的一个话题。于是我回到乡下的家里,看榆树后面的星空看草丛间的萤火。铺开稿纸却写不出来一个字。他妈的,原来对于农村,我一无所知。我只知道县里来了一群扶贫的,于是村子里每家每户的房顶上支起一口白色的很好看的锅。因为学过文学概论,所以在这里请允许我陌生化一把。这叫学有所用也叫理论与实践相结合。那锅也就是卫星接收器。于是那些小孩子特牛B地大叫大嚷,我家还能收到美国台呢!于是邻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搬起凳子从聊天的地方挪回家看电视去了。

  我看见田野里庄稼没长草在疯狂地长。

  我看见小学的老校工拉着那根脏兮兮的绳子敲打破旧的铃铛。

  我看见红领巾歪斜在脖颈上的小学生吸着鼻涕跑向教室。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