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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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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出崔健的《一块红布》、《红旗下的蛋》,我激动得想哭。这些我爱的人我爱的远去的声音,是他又帮我找回来了。 还以为自己再也不能年轻了。看到弟弟捧着本《萌芽》在那儿如痴如醉,我恶声恶气地说有时间去看《格列佛游记》。《萌芽》上的文章太嫩了。个个都是双胞胎,腻不腻!弟弟撅着嘴一脸委屈地走回里屋去了。我似乎忘了当年自己也拿着本《萌芽》不亦乐乎,忘了在紧张的高三时代把《萌芽》第七期上宋黛的那篇《覆盖》一字不落地抄下来,忘了第一次读宋静茹的《孩子》失态地大叫这个女人他妈的是不是人,怎么可以写得这么好!于是下一次逛书店,我会不经意地为弟弟买回他想要的《萌芽》。 感激我身边的人。他们是我的镜子。一面面明亮而又干净的镜子。 最近一期在校报的文艺副刊专栏里,读到一封痛心疾首的来信。一位师兄说对校园文学太失望了,并质问中文系的责任何在作用何在。这在校园引起了巨大的反响。那位师兄说现在的大学生思想沉寂激情滑坡。我看到那封信后心里装满了感动。作为一个校园写手,至少还有人在读我们的文字,当然会有些许激动。虽然我们写的东西倒了他们的胃口。 一个教过我当代文学的老师在副刊发了篇文章,言辞凌厉,说师兄是浅薄到了极点,不明白中文系的教育目标云云。我开始为那位热心的师兄感到难过。我想那位师兄若愚钝一点麻木一点也许会很快乐。 校报的编辑跑来向我约稿。一个头发分叉眼袋严重的女编辑一脸真诚地看着我,卓雅你看到校报副刊的那封信了吗?我们要做一个校园评论专题了,你写点什么吧。作为一个校园写手,你是最有资格说话的。 长时间盯着不漂亮的女生看是对她的严重伤害。我重申我是善良的,于是转过脸不再看她,只是温柔地说放心吧写稿的事情我会兑现的。那头发分叉的女生带着一脸的感激离开了。懒懒散散的我开始了漫无目的地晃悠。自从2003年愚人节那天我的豆浆掉到了地上,早餐便永远是浓烈的咖啡了。我喜欢那渗透在褐色的液体中的烧焦了的香味。咖啡是黏稠的,因为兑的水太少。我用不锈钢的勺子一勺一勺舀起它们,然后极有耐性地放进嘴巴里。《女友》上说喝咖啡不能代替喝水,女人是一株娇嫩的植物,一株需要充足的降水量的植物。可我讨厌喝水。可能我从骨子里觉得在这个肮脏的空间里喝那么透明那么干净的液体有些不般配。猫和柳儿都喜欢从超市提回一盒一盒的早餐饼或九洲曲奇,看着她们手里举着大块大块的食物,我就开始难受。我痛恨这些东西也痛恨学校食堂里那些在劣质猪油里窒息的食物,它们因为太丑陋而和这个空间合拍。我只是想把自己弄得干净一点。 在强大的冬天面前我喜欢随身带着扁扁的酒瓶。杭爱曾说我像个忧愁的俄罗斯男人。我听他说这些后往往很难过。俄罗斯男人吞下白兰地后可以安静地倒在雪地上一脸满足地睡着。他们头枕落雪,以最唯美的姿势倒在天地间。我想到过自己的死。我希望死神能仁慈一点,最起码可以预先给我一份死亡通知书。那样我可以赶在生命走向虚无之前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俄罗斯把羽绒服口袋里塞满一个个扁扁的酒瓶,然后醉倒,再也不醒来。我想那样的离开一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阿布说,妈的,连死都死得那么没出息,活脱脱一个酒鬼。 我又开始忧郁,什么叫有出息呢? 喜欢在天黑之前出去买一堆不怎么新鲜的水果。这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喜欢水果里面的纤维胜过水分。每次去对面拐角的那个小水果摊,我都会抱回一个又大又圆的黄澄澄的柚子。我拒绝老板想用尖刀帮我划开那层厚皮的好意。我喜欢静静地坐在窗前,固执地残酷地把柚子皮一点点撕下来撕下来。我把瓣瓣灰白色的柚子摆在桌上,并不吃它们,我喜欢看它们在空气中赤裸裸的样子。 老板,这个柚子我要了。我伸出去拿柚子的手被一个声音截住了。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到张维。 我们在Blue Bird酒吧坐下。你是不是很喜欢吃柚子?张维用很好看的眼睛盯着我。我端起酒杯咽下暗红色的汁液,轻轻地摇摇头。 我只迷恋剥柚子的感觉。 真有意思。张维自顾自地笑了。我喜欢吃柚子。淡淡的清甜和微微的苦香原来是很美妙的组合。 坐在冰凉的玻璃桌前,我开始了幻想。眼前的这个喜欢吃柚子的男人,我的老师,我们之间注定会有怎样的将来?我突然决定要和他约会。直到有一天,他可以喊着我的名字进入我的身体。 我的眉头皱在一起。脑海里这么疯狂的想法我感到厌恶。 其实没有人了解我的生活。偶尔会接到爸爸的电话。他关心我的健康和我的前程。爸爸在电话线那端说自己身体很好弟弟成绩不错的话,然后听我说那些让他放心的话,然后挂断电话。再也没有人问我会不会月经不调,会不会痛经会不会胃痛了。以前这些老是妈妈在电话里必定问起的话题。现在每次挂断爸爸电话的时候,我就好久不说一句话。 冰凉的玻璃桌子让我感觉到铺天盖地的冷。这并不是个名正言顺的寒冷的季节,酒吧老板没舍得开暖气。张维突然把外套脱下来,轻轻拉起我的胳膊然后把衣服铺在桌面上。我觉得当时的镜头很经典。只是张维的表情太过于沉寂了。这让我微微有些心痛。 校报新开了个校园文学评论专栏。小编辑们又风风火火地来找我约稿。这一次来找我的是三个人。除了主编之外还跟着两名校报记者。其中一个戴眼镜长相有点抱歉的家伙率先开了口,他说校园文学是个敏感的话题,又是个精微难定论的话题,在文学阵地被市场经济冲击得已显衰微和苍白的今天,我们的校园文学并没有受到冲击,变得沉沦和平淡无奇。这都因为有了我的坚持。他很激动语调高昂。我想这厮可能是视力太差,一不小心把我当鲁迅了。可我的头发并没有鲁迅他老人家那么愤怒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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