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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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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唱“相信爱的年纪,没能唱给你的歌曲,让我一生中,常常追忆”的时候,我就不可避免地想起苏长信,这个男人,他已经根植在我的青春里,怎么也无法剥离。 几乎没有人不喜欢听歌,在那样的境遇里。在晚自习的时候,很多人,都穿着长袖的衣服,并用手撑着脑袋,看起来一幅认真背书的模样。实际上,那袖口里,就有一只小耳塞,放在耳朵里。全班同学听的歌,喜欢的歌手,几乎是整个流行乐坛。不夸张,就有那么壮观。 现在如果谁说,哎呀,一边听歌一边做作业会影响效率,会分心。我就会朝他飞白眼,扯淡。 学校后门旁边有一家租书店,几乎清一色全是盗版小说,字小如蚁,纸页脆黄脆黄,翻上去哗啦啦响。五毛钱一本,比砖头还厚。平时没时间也没心思,就周末看。宿舍条件很好,都是小套间,一间宿舍里,除了小卧室,还有专门的学习间,电源从不管制。 我就在学习间拉上窗帘亮着小台灯看,看到饿了,就用饭盒泡泡面。康师傅红烧牛肉面,我的最爱。我边看边吃,还把面汤洒在了书上。 我都看了些什么书呢。像个文艺青年似的,我看《飘》、《约翰克里斯朵夫》,《红楼梦》甚至《沙士比亚全集》,也像个时髦青年似的,看村上春树,棉棉,卫慧。还看了当时风靡一时的那本,《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看得我眼泪汪汪伤心叹息。心里就想着,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感人的爱情故事啊,催泪效果太强了! 我得到的回报是,眼睛从200的近视飙升到400度,不得不戴上了眼镜。从此我的脸上,除了小雀斑,又多了一副熊猫眼一般的镜框! 可是,我不在乎。真的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常常从题还没做完考试结束铃就响起的梦里醒来,虚惊一场,出身冷汗,完了我只盼望,快快高考,考完解脱。 蛐蛐听着我的噩梦经历,鼻孔一掀,不屑地说,你那算什么啊?我爸从80年代初参加完高考到现在,平均每三天就要梦见一次!到7月份的时候,还天天梦见呢。老人家才真的受罪! 那一年的新年,是2000年,所谓千禧年。假如,“千禧年”和“百度”可以在同一时间交叉,那么,前者一定会在后者的热门搜索榜里位居前三甲。而除了“千禧年”,还一个热得烫手的玩意儿,那就是:千年虫。 当时我的理解是,千年虫,是一种虫子,体积很小,繁殖速度很快,可以像非洲的白蚁吃掉一颗大树一般,把电脑里文件包括硬盘,一点点吃掉,最后只剩下一具显示屏空壳!看报纸,看新闻,人人都在谈虫色变,仿佛如临大敌,我仍旧十分疑惑,和蛐蛐说,这虫子,关我们什么事?不关我们的事吧?她甩甩头,很坚决地回答,当然不关我们的事! 唯一与有关的是,因为千禧年是千年等一回,所以,垂头丧气埋头苦读的我们,也要热闹一回狂欢一回。我们要办千禧元旦晚会! 我们把书全搬回了宿舍,书桌收拾干净,围成一圈,又买来许多的气球,大大小小的,五颜六色的,粘在天花板上系在窗台上。日光灯也用彩色的皱纹纸蒙起来,鲜花篮子,插在讲台上。一派喜气洋洋。我们还买了上好的茶叶,用素雅的包装纸包成美丽的形状,送给老师。我们的班主任,她用对她4岁小女儿说话的语气和笑容,对我们说,同学们啊,大家都是不合格产品回炉重造,但回炉也意味着重生哦,你们就是千禧年重生的千禧宝宝啦!加油哦! 她气质温和,声音动听,教历史,我们都很喜欢她。后来我考上大学,居然成了她低十届的校友,学校五十周年的校庆,在下着细雨的操场上,我到处找她,可是灯光昏暗,我一直没有找到她。 晚会进行到很晚。用写作文的话来说就是,那天,同学们的脸都开成了一朵花,我们的教室,变成了一座怒放的花园。很多同学都表演了节目,让大家看到了他们精彩活泼的另一面,每个人都很开心。 在最后,我拿出口琴,吹了一只曲子,《白衣飘飘的年代》,我吹得不好,有点笨拙还有点紧张,音也不准,我吹的时候,就想到叶蓓在款款的唱,还是走吧甩一甩头/在这夜凉如水的路口/那唱歌的少年/已不在风里面/你还在怀念/ 我想起苏长信,此时此刻,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可有看见新年绚烂的烟花?我的手微微颤抖,心也微微颤抖。 一曲终了。掌声响起,卖力而真诚。不是我吹的曲子,而是为这曲子里的青春,千禧年,一生只有一次,青春,一生也只有一次。我们是笑着进入千禧年的。我们都这么说。可我们,在这最后的一只曲子里,恋恋不舍。花篮也被大家瓜分了。 一个戴眼镜的男孩,拿到一支康乃馨,在回宿舍的路上,他跑过来,递给我,说,糖果,新年快乐。我也回答他,新年快乐。我把它放在盛满清水的可乐瓶子里,它倔强地存活着,开放着,很久都舍不得凋谢。那只康乃馨,是喜庆而华丽的大红色。后来的一天,在一个同学的卷子上,作文里,我看到了一句话。那个姑娘,生得很美,但患过小儿麻痹症,右腿比左腿短小。她颇有些文艺潜力,那时的理想就是学三毛,全世界流浪。那句话是这样的:千禧年来了,所有的不好,要统统远去了,所有的好,正成群结队向我们招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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