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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纯的心跳迅速加快,一个冷战,从脚趾一直冷到发梢。她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内心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击着。眼前渐渐模糊,她努力想看清他的脸,他竟然是藤木惑已,她竟然跟藤木家的人在同一间教室里学习,他就是那个少年,叫她纯姐姐的男孩……

  怎么可能,这一定是在做梦,怎么会这么巧,这绝对不可能!她趴在桌子上,头上大颗大颗的冷汗滴下来,藤木惑已……他竟然是藤木惑已……

  突然,她想起自己脖子上的秘密,她紧紧地握住那条项链,绝对不能让他看到,然而此时,她却感觉自己的力气快速地流失,天旋地转,她听到惑已的声音:"同学,你怎么了,还好吗?"

  她大口地呼吸着,然而一瞬间,她的身体像失去平衡般重重地摔在地上。她努力睁开模糊的双眼,模糊地看到他向自己跑来。许多画面旋转,她沉沉地闭上眼睛。她感觉有人抱起她,努力地跑,她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梦,醒来后,她还是蓝溪纯,学校还是学校,根本没有藤木惑已,根本没有……

  "竑……"她穿着白色的及地睡裙,轻轻地推开门,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小纯,你怎么来了,怎么不睡觉?"竑诧异地放下手中的报纸,走过去抱起她。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找他。

  "竑,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当然,小纯想要什么?"他高兴地说。

  "你能帮我给这颗珠子穿出一个洞吗?"她摊开手心,是一颗蓝色的玻璃珠,在明亮的灯光下,散发着幽蓝的光。

  "哪里来的这么漂亮的珠子?"

  "惑已送的……"她低着头,注视着那颗珠子。

  竑注意到,今天的纯跟平时不太一样。

  "和惑已玩得好吗?"纯的变化,让他欣慰而高兴,他看到她深邃的眼睛里,终于闪烁出一丝跟同龄孩子眼里一样的纯净。

  他一直担心惑已会接受不了这个姐姐,让他没想到的是,纯排斥跟任何孩子的交往,却接受了惑已的礼物,说明她已经开始渐渐融入了孩子的世界。

  她低着头看这颗像宝石一样明亮的玻璃珠,那蓝色的光真好看,像流芳的梦境,像深海的幽蓝。七颗彩虹玻璃珠中,她一眼看到了它。

  她渐渐陷入那股蓝色,兴奋而自由。像一条会呼吸的鱼,在暖寒流交汇的地方,尽情地随着水波迁徙。然后她发出尖锐的笑声,所有的黑暗与憎恨,在此时都已被冲洗。

  慵懒的午后,她用一根细绳穿过打好孔的玻璃珠,带在脖子上。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精致的锁骨间,那颗散发着神秘光泽的珠子,不由自主地笑着。它是一只眼睛,一只可以洞察人类灵魂的眼睛……

  纯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一片的纯净。白色,到处都是纯粹的白色。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令她窒息,她想爬起来离开这里,身体却如一片树叶般瘫软,使不上一点力气。

  模糊的记忆中,有一个清秀的男孩介绍自己,声音柔和而有力量地说:我叫藤木惑已……

  藤木惑已……

  很多记忆破碎而模糊,关于给她蓝色弹珠的男孩的记忆,永远充斥在一片朦胧的橘黄色下,那个幼小的男孩,蹲在角落里轻轻地抽泣着,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她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把颜色鲜艳的雏菊,一言不发地递给他。他咧开嘴笑起来,伸开满是泥土的小手,里面是七颗彩虹色的玻璃珠。

  他说那是他的宝贝,她可以选一个。

  那颗蓝色玻璃珠,是她从那座房子里唯一带出来的东西。

  她轻轻地闭上眼,眼角有着轻微的潮湿,手指微微地蜷缩着,如同她的身体。那个幼小寂寞的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健康的大男孩,看到他,竟有一种莫名的温暖与疼痛。

  年幼时,她讨厌他的纠缠与活泼,她不喜欢安静的空气被他打扰,可是为什么十年后看到这个年幼时她唯一的玩伴,即使时间很短,却可以让她痛彻心扉?

  有人进来,她睁开慵懒的眼睛看,是惑已和几个男孩,走到她床边来看她。

  "你还好吗?"惑已开口说话,脸上是犹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在那个大房子里健康长大的孩子,浑身散发着令人嫉妒的高贵气质。

  纯没有回答,脸上依然是冷冰冰的面容,她盯着他的脸,一张明媚而温和的脸。

  "医生说你贫血,有些营养不良,早上还是吃些东西好。"惑已将东西放在旁边的柜子上,里面装满包装精美的饼干、牛奶、面包、营养麦片。

  其他男生笑着做自我介绍,她没有听他们说话,也不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的脸,其他人看看惑已,眼睛里冒着熊熊忌妒的烈火。

  "我叫藤木惑已,你也真不给面子,在我做介绍的时候就晕倒。"惑已笑着逗她。

  她依然不回答,脸上是从没变过的沉静表情。曾经住在一个房子里的人,如今已经恍如隔世,即使相见也不再认得。他在竑的光环下,过着锦衣玉食、呼风唤雨的生活。而她和璘,却在那个破落的巷子里,为了生存而放弃自尊,失去骄傲,出卖灵魂。

  "藤木……"她喃喃地念着这个曾经也属于她的姓氏,唤醒她被遗弃的记忆。

  藤木,一个高贵华丽的姓氏,一个被她摒弃的姓氏,是身份、地位与权势的象征。她想找回来吗?不,她是蓝溪纯,与她爱的人同姓。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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