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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时候抱怨,我妈真吝啬,唠叨都舍不得遗传一点点给我。不过,我爸遗传给我的工程师的抽象能力也不错,关于上面我妈的一大堆唠叨,我用几点概括了下来:第一,女的;第二,研究生女的;第三,我老爸顶头上司的研究生女儿。

  我妈终于结束唠叨啦,我就用一句话表达了一下我的想法:妈,下礼拜不行,我有事。

  什么事?下礼拜“五一”啊,又加班?

  我刚想说,下礼拜同学聚会,突然看见我爸坐在那里面带冬天的表情,我就不说了。可以预见如果我说了那句话,绝对被他一票否决。

  记得从小学开始我就没怎么参加过班上活动。小学那时候,一年中大伙最期待的日子不是过年,而是春游,而我就永远享受不了那种期待,因为每到春天的时候,我爸总是能从一大堆报纸中间找出几条“春游学生出事,伤亡多少多少人”这样的消息,然后以此为由扼杀我的出游权。

  于是我没说下去,同时心里盘算着怎样为下个礼拜的事找个完美的借口。

  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消极抵抗我爸妈了。高三的时候,我就做了一次人生中最完美最含蓄的抵抗。

  本来在中学的时候,我的成绩要多好有多好,是考场上的得分王。在老师和同学眼中,我将来不属于清华北大,也不属于复旦上交,而是直属于美国麻省理工的。

  可只有我心里知道,老爸一定会要我填上交,因为他就是上交毕业的,在那里有很多校友,最重要的是上交就离我家不远,工程师老爸都帮我计划好了,进上交的计算机系,毕业以后分什么单位,他有某某同学,万一不成就另一个什么什么单位,他有某某某同学。

  我妈也希望我留在身边。我知道,从我生下来,在我妈眼里,宇宙中心就变了,不是地球,也不是太阳,而是我。

  说他们溺爱我一点儿也不过分,从外表上看,爸和妈是两个极端,他俩对我一个像雷锋对待同志般温暖,一个却像对待恐怖分子一样给予严厉打击。

  就因为小时候调皮,老爸打我,我爸妈还吵过很多次,不过吵到最后大多数还是我觉悟比较高,一般都是我揩干泪水,跑去对我妈说,妈,别吵了,我听话就是。

  往往这个时候,我不哭了,我妈就开始哭了,都是被我感动的,嘴里还说,你看这孩子,你看看这孩子,多懂事,多听话啊。

  不过高考那天,我还是伤了我妈一次心,我拿起地图,看了看全国前十所大学的地理位置的分布(因为按我爸的蓝图,我应该要进前十的学校),清华北大不行,分数比上交还高,浙大离上海太近也枪毙掉,上交复旦就更加不用说了,最后我眼睛一亮,在武汉画了一个圈。

  在十八年的考试生涯中,我深深领悟到,真正的高手不是那些考满分的,而是那些想考多少就考多少的。

  我用以前几年的录取平均成绩作依据,考出了一个令家长学校失望令自己满意的好成绩。出成绩那天,我妈哭了,我一个劲儿地安慰她。其实看我妈难过,我比自己难过还要难过。

  我妈想让我复习一年重考,但我爸坚决反对,因为他的计划写得明明白白:“张文礼在十八岁那年应该进入全国前十的大学。”——一切得像齿轮般精确。

  于是,我在志愿表上填了武汉大学——上海学子考到外地的学校不需要太高的成绩。就这样,依照计划,我在十八岁那年走进了全国前十的国立武汉大学。

  我走进美丽的“学大汉武立国”的校门的时候心里说了句,妈,请原谅我,大学四年我要好好地过,然后就回归到齿轮上去。

  新闻联播开始的时候,爸爸就赶紧去看电视了,这是他雷打不动的节目。

  我则回到我的房间去了。我二十多年来都没弄明白一个问题,那就是:每天晚上六点多的时候,又没有新闻联播,我爸自己又不喜欢动画片,但他就是不让我看动画片,我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有用。

  说出来可能让人不信,在我们读小学那个时候,每天没看上动画片那可是会出人命的事,在同学们唧唧喳喳讨论变形金刚和修罗王PK谁比较厉害的时候,我只能深深地感觉到自卑,感觉落后于时代,于是只有努力读书,以换回一点自信。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后,把门一关,这里就是完全属于我自己的空间了。

  小时候我就一个人躲里面堆积木,不过我不像一般小朋友一样建房子,而是把积木块当作一个个小兵,而自己则是大元帅,自如地摆弄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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