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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理说要加快进度啊,时间不多了。我又嗯了一声,准备走开。

  他又加了句,上班时间不要做其他的事,我这次嗯了三声。突然想起很多年以前的那些下午,每当我去上课的时候,季银川就坐在电脑边一边狂聊QQ一边头也不回地说,上课认真点。我就嗯。

  然后他又说,记笔记认真点。我又嗯。

  走出寝室下楼梯的时候,季银川还在长啸般吩咐,看看有没有好看的妹妹,有就发短信给我。

  我大声嗯嗯嗯了三遍,然后季银川就可以放心地翘课了。

  毕业都三年了,自从2001年那个夏天我挥挥手告别了那趟北上的火车以后,我就再没有见过季银川和吴羽飞。我打入上海一家外企,过上了朝九晚五的生活,摇身变作一小白领,吴羽飞每次打电话都讽刺我是:小白脸加小白领。

  吴羽飞成了北漂一族,手机电话地址瞬息万变,不过因为我的地址固定,她时不时就从全国各地写信给我,落款的地址从西风古道的大漠到小桥流水的江南都有,每封信上留一个

  手机号码,不过常常是今天打还行,明天就“你的用户不存在”,我常常怀疑她是不是被国家安全局招去当了特工。

  至于季银川大帅哥,我彻底和他失去联络。印象中,他总是神出鬼没来去随风,我甚至怀疑他从没有存在过。

  今天是周五,按照惯例,今天要回父母家吃饭,父母住在陆家嘴,我的公司在浦东软件园。下班后,无数的人像河水一样流出大楼,流向汽车站、地铁站等各个角落,我和几个同事一起流进了地铁。在地铁上,几个同事在讨论周末去哪个新开的酒吧娱乐,觉得人手不够,想抓住我晚上跟他们一起喝酒去。

  我说,我晚上要回家呢,你们去吧。

  于是他们开始轮流游说我,大谈喝酒泡妞的乐趣,企图勾引我。因为平时在公司我最不喜欢说话,最老实,不喝酒也不泡妞,每个周末都按时回家。我觉得他们的出发点还是好的,喜欢挑战世界上不可能的事,想让“刻板”的我“生动”起来。

  可是自从毕业那天,我就发誓戒酒了,我的意志不是一般坚定,那是我工程师老爸二十多年辛苦培养的结果。我爸妈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听妈说,我还没生下来,就已经接受最正规的胎教,从小就上最正规的幼儿园,而后是重点小学重点中学,然后考上名牌大学——武汉大学,本科毕业找了个外企,一个月的收入等于父母挣的加起来乘以二。在我毕业回家那天,爸爸花了一天做了一顿可以和满汉全席媲美的饭菜,然后生平第一次喝得脸红红的,然后很骄傲地说了句:一切都像齿轮般精确。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高兴,就索性打开话匣子和他们理论了起来,理论过几站,不仅我没被说动去喝酒,反而有几个同事被我说服了,下车直奔家去了,令他们本来就需要抓壮丁扩充军备的队伍又少了几个。

  几个同事嘟哝着我没意思,都下车了,又过了几站,我也下了车走出地铁站,走出黑暗,又重新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想着季银川那句豪言“我要把生活变成五粮液”,我得意地笑了笑,快步回到家中。

  在楼下我就闻到饭菜的香味,爸爸的厨艺一直很好,我曾问过他做饭的秘诀,他严肃地说,就把它当作平时做数学题那样严谨就行了。

  现在他退休后在家经过刻苦练级,厨艺更加精湛了。

  妈妈马上给我换了拖鞋,同时埋怨我怎么不早点回来,今天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我。

  我纳闷今天不过年不过节又没中彩票的,哪来什么好消息啊,该不会我妈知道我要去参加同学聚会吧?

  不过妈妈马上又露出神秘的表情,说,好消息要等到吃饭时再说。

  我妈就这性格,你越是对她的消息表示好奇,她就越吊你胃口。我这人虽然比较好奇,但还是属于那种有理智的人,于是我停止了追问,用灭绝师太的表情等待着我妈的主动坦白。

  看来今天要宣布的真的是个好消息,因为我爸又拿出一瓶葡萄酒。我活到二十四岁,只在我毕业回家那天看见父亲喝过酒,大多时候,我爸都是冷静和理智的,他是个工程师,我有时候怀疑他是个机器人。

  有时候,我表现出一半机器人一半魔鬼的性格,估计也是遗传自他吧。

  果然不出我所料,才刚刚喝了一杯,我妈就忍不住把那个好消息抖出来了。她脸红红的,好像中了六合彩一样,说:你爸给你物色了一个对象,下礼拜,也就是劳动节去见个面。

  我正好在嚼着一口饭,差点没给噎着,我喝了点水,说,妈,我才二十四呢!

  都二十四还好意思说!我妈无比哀怨地看着我说,我们单位好多同事的小孩二十多一点就结婚了,现在他们都当爷爷奶奶了。对了,那个姑娘还是研究生呢,你别总以为你读书厉害,还有更厉害的呢,很不错吧?

  不说是研究生还好,一听是研究生,我当时心里只想对我妈说一句,妈,请恕孩儿不孝。唉,看来我妈和我还是有代沟,现在年轻人谁不知道女生越是研究生越难脱手。现在网上流行那句话怎么说的:大一俏大二娇大三拉警报大四没人要,至于研究生还是女的,建议出口到非洲支援那里的希望工程。

  我妈可不管我复杂的心理活动,一个劲儿夸那个女孩的好处。我妈和我爸完全是两种性格的人,记得当年我和吴羽飞、季银川在一起无聊的时候,规定每个人用一句歌词形容自己的父母,当时我闷了半天,说,冬天里的一把火。只可惜遗传到了我这一代,冬天是遗传下来了,但那把火却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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