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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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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很简单,杨帆吃了两三口就扔下“你洗碗”三字又继续埋头苦干,丝毫不理睬我的气恼。洗碗的时候我越想越委屈,一不小心就弄碎了一个碗,杨帆竟然暴跳如雷,对我大声嚷道:“吵死啦!吵死啦!”我被彻底地激怒了,将剩下的碗盘用力地往地上一扔,拉开门出去。 一出来我就清醒了,觉得自己这么莫名其妙的生气真是不应该,就决定等杨帆跟出来的时候向她道个歉。然而等了五分钟根本没见到人,就连捡碎片的声音都没有,透过门缝看杨帆,天啊,还在记那个该死的日记!我真恨不得蹦进去,把她的笔记本撕得粉碎!在这种不被在乎的黄昏伤感里,我感到了逃亡的孤独与寂寞。 顺着平时散步的路走了走,我枯坐在秋千上,渐次被夜风吹起一缕伤感与乡愁。在被杨帆“抛弃不理”的日子里,我突然很想念我的父母,想念我的文学,想念我的初恋情人夏雨——我有一个月没有联系她了,实际上我的手机也早已欠费停机。回来途经小店的时候,我给父母打电话报了平安,又打电话向陈菁问了问赵大爷的情况。再打电话给夏雨,说:“那钱还得缓一缓。” 夏雨对钱倒不感兴趣,她惊喜地问:“小峰你到浙江来了?”我说:“对,在梅城。”夏雨问:“怎么那么巧?下个月我正要到杭州出差,要不要顺带见见面?”我当时竟然鬼使神差地说了声“行”。打完电话我心情也平静多了,想刚才生气的过程的确太小题大做了,做男人的就应该容忍一点,于是便买了一个喜之郎果冻回去讨好杨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学会了偷窥。这偷窥主要指的是开门之前透过门缝瞅瞅杨帆在做什么,以确定该不该给她一个惊喜。透过门缝,地上的碎瓷破碗已经清扫干净,杨帆跳着一支轻柔而忧伤的舞蹈,在她脸上还有两道模糊的泪痕。我推开了门,低下头走进去。杨帆的舞蹈戛然而止,她的嘴张了张又停下来,便坐下捧起一本书背对着我看。我也负气没有理她,坐在床上拿起另一本书看。 但此时焉有看书的心情?心猿意马地一目五十行,我把书翻得哗啦啦直响;杨帆则对着一页书看了整整二十分钟,一动不动的,仿佛被哪个情节给吸引住了。最后还是我忍不住,反手扳了扳她的肩膀,杨帆轻微地扭了扭;我再去摸了摸她的头发,杨帆还是轻轻地避开了;接着果冻出战,杨帆就破涕为笑了。只见她可怜巴巴地拿着果冻,泪眼婆娑地望着我,说:“老公真好!”然后就幸福地吻了我。 ——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家庭纠纷,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化为春泥。失去后更懂珍惜,我们重归于好后深情地拥抱,当我提出要做爱时,杨帆拒绝了。这是她第一次拒绝和我做爱。 我不解地问:“你那个来了吗?”她摇了摇头,羞涩地告诉我:“那地方很疼!”我一本正经地说:“月经没来怎么会疼?”等话说出口,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便问:“你那个多久没来了?”杨帆面露惊讶,之后变成迷茫,然后成为绝望,到最后她可怜至极地告诉我:“自从那天开始,我一次都没有来过!”我的脑子中,突然飞进了几只讨厌的嗡嗡作响的蜂蜜。 杨帆怀孕了!最令我头疼的是,这孩子是谁的? 我在电缆厂认识了一个叫萧金贵的本地技工,家里条件很不错,但为人却十分憨厚老实。据说他已经二十七岁了,还有个四岁的儿子叫萧波,可爱得很,地道吴侬软语里的“疏疏”叫得我心花怒放。现在由他负责我们车间的电缆配料,美其名曰:车间主任,但实际上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萧金贵初中毕业后考进了一所职业高中,只是因为这里的厂长重视本地人,加上又是远房亲戚,便招收并提拔了他。这个车间主任平时最喜欢看报纸,于是便喜欢和我聊些政治、军事、经济之类的话题。虽然这些都只是肤浅空泛之谈,但因为说得还算投缘,于是我便经常受到他的照顾。 萧金贵有个表叔在附近开了一家针灸卫生所,生意还算红火,常有邻县本市的病人前来光顾。我把女友“吴双”可能怀孕的事给萧金贵说了,虽然他表叔不经营妇科,但还是主动地提供了帮助。第二天,我们随萧主任去了趟梅镇医院,化验检查完毕,医生不断地向我们说着恭喜恭喜——但我的脸都绿了,而杨帆的脸,则是白的。 ——孩子已经三个月! 三个月前的我正在租住的房子里写颓废小说;三个月前的杨帆正与赵一平同居在荷花小区六楼;三个月前的夜晚,世界上缔造了成千上万条生命,但眼前这个可怜的小不点,显然是无辜而又不合时宜的。 杨帆怀上了死去的赵一平的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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