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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她说完，转身就走。欧楚拉住她的胳膊，我知道，小沙子是我的女儿！就在这时，欧楚的手机响了，是楚楚打来的。楚楚告诉他，小沙子已经脱离了危险，醒了过来。欧楚放开凌可冰，他们一前一后，匆匆地赶回急救室。医生，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她吗？欧楚问刚刚从急救室里走出来的一个男医生。男医生点点头，可以，尽量少跟她说话，时间也不要太长，患者的身子很虚弱，需要静养。谢谢。欧楚轻轻推开门，其余三人跟在后面，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小沙子躺在床上，听到响动，缓缓地张开很大很黑的眼睛，首先看到了欧楚，她吃力地笑了一下，欧——哥哥。紧跟在后面的凌可冰微微一怔，她走上去，轻轻地拉起小沙子的手，柔声叫着她的名字：小沙子。她以为小沙子会不理她，可是出乎意料，小沙子慢慢转过眼睛，看了她片刻，轻声叫道：妈妈——这个词对她来说太生涩了，她叫得有些羞涩。

　　我的乖宝贝！凌可冰心潮起伏，内疚和心痛一起涌了上来，泪纷纷落下，滴湿了自己和小沙子的手。凌可冰的手背和手腕上有一道道扭结在一起的伤疤，小沙子虽然看不见，可她触到了，她同情地看了看凌可冰，你的手——凌可冰竭力忍着悲痛，咬紧牙齿，哽咽着，宝贝，医生说了叫你不要说话，好吗？小沙子的头动了一下，算是点了头，她的目光转向欧楚，欧——哥哥，豆豆说你不会来，可——我知道——欧楚一阵惭愧，如果不是因为小沙子昏迷过去，今天他不会来医院。他摸着小沙子的脸说：小沙子，从今天开始，欧哥哥每天都会来，每天，我保证。现在，你乖乖地睡一觉，你一醒来，欧哥哥保证会在你的面前，好不好？小沙子又吃力地笑了一下，慢慢闭上眼睛。苍白的小尖脸上有满足的宁静。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欧哥哥没有骗她，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欧哥哥黑黑的眼睛。欧哥哥！小沙子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亲爱的欧哥哥，多么好啊。小沙子，睡得好香啊。欧楚把她扶起来，把一个枕头垫在她的背后，然后坐在床上。宝贝，来，喝点鱼汤。凌可冰打开保温小饭煲。小沙子看着凌可冰，害羞地说：妈妈——她还是不习惯凭空跳出来的妈妈，可是看得出来，她很高兴，妈妈毕竟是世界上最温暖的称呼，只要叫一声，心里就暖洋洋的，好像什么柔软的东西在心里慢慢拂过一样。凌可冰慢慢地喂着小沙子，小沙子喝一口，看看凌可冰，喝一口，又看看凌可冰，在妈妈的手中喝汤，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很新奇。欧楚转过头去，他害怕自己会突然掉下泪来，而他不能在小沙子面前掉泪。凌可冰去给小沙子买水果的时候，小沙子拉住欧楚的手，有些急切地说：欧哥哥，我能不能求你答应一件事？说吧，什么事我都答应你。欧楚温柔地说。欧哥哥，我一直很想——嗯，一直很想到你家里看看——我知道，我快死了。

　　欧哥哥，在我像朵儿一样死去之前——我能不能到你家里看看——我想——我想知道家是怎么样的——小沙子吞吞吐吐地说，这是她近一年以来的梦想，可是她害怕欧楚拒绝，从来不敢说。可昨天她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这个小女孩模糊地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鼓起所有的勇气，把自己一直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欧楚的心像被一把剑穿过一般尖锐无比地疼了起来，他的眼睛红了，他的小沙子从来就不知道家是怎么样的，除了福利院就是医院！他亲了亲小沙子的额头，等你好一点，欧哥哥马上带你回家。小沙子的脸居然透出一丝红晕来，她大喜过望，欧哥哥，我就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哥哥！小沙子，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欧楚说。什么事，欧哥哥？我一定答应你。小沙子急急地说。就是你对谁也不要说你去欧哥哥家的事。

　　欧楚看着小沙子，这是个秘密，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你能保密吗？小沙子点点头，欧哥哥，我一定能保密。秘密这个词有很大的诱惑力，使小沙子觉得兴奋和神秘。只属于她和欧哥哥的秘密，多么好啊。

　　7

　　不行。史医生拒绝。为什么不行？小沙子她没几天了，医生，这是她最后的愿望。欧楚看着史医生。这个年轻的女医生被欧楚看得有点不自在起来，没有专业的医护人员在，小沙子随时都有可能——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欧先生？欧楚早有准备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史医生，你放心，我是个熟练的医护人员，这是我的资格证。史医生接过来看看，有些意外地抬头看看欧楚，没想到你居然有红十字会的医护资格证。如果是这样，这事倒没问题，可是，你要我撒谎——史医生，只是善意的谎言，你只需要对来探望的人说小沙子在做化疗就行了，保证只一天，我就送小沙子回来。我保证。欧楚的眼睛里露出恳求的神色。

　　史医生被这美男子忧郁的眼睛看得心软了，她叹了一口气，好吧，欧先生，下不为例。谢谢！我简直不知道怎样谢你，史医生！欧楚握住史医生的手。史医生脸上微微一红，把手不动声色地抽出来，欧先生，你对这非亲非故的孩子的关心，真的很令人感动。非亲非故？！欧楚觉得胸口一痛。然后问自己，如果小沙子真的跟他非亲非故，他会这么做吗？他不知道，也许会吧，小沙子是那么好的孩子。欧楚把小沙子从车上抱下来，向他的房子走去。欧哥哥，你的家真漂亮啊。才一打开门，小沙子就在欧楚的怀里欢呼，可惜她的身体比较虚弱，不能雀跃。欧楚把她放在沙发上，去给她拿牛奶，因为小沙子要来，他买了一箱纯牛奶。小沙子滑下沙发，慢慢地在房间里走着，这是她第一次到一个叫家的地方。她好奇地摸着沙发、茶几、冰箱、空调和酒柜，木地板也让她感到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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