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青春校园 >  蝴蝶飞过 >


  白桦树上有很多只眼睛,睁着在瞪我,我走在树林里,想起林枫阳的话,杜若和赵染,他说只有杜若那样的女人适合做情人,而赵染是适合做妻子的。他笑话我,说:“白长安,你现在还没初恋,是不是玻璃啊?”

  我不是玻璃,我只是个普通的男孩,以前,一年365天我都躲在遥远的江南小城,每天我都坐在河边的大青石板上,看那些半旧或崭新的乌篷船在狭窄幽深的河道里游来荡去。我记得曾在碧绿的河水上见过一只漂浮的红纸船,很小很轻,看它飘啊飘的,目光随着它靠了岸。当时从不远处的音像小铺里有细而轻的歌声淌出:“玲珑少年在岸边守候一生的时光,为何没能做个你盼望的新娘。”那么巧,是《梦里水乡》。我的脸涨得通红,一只白蝴蝶紧紧跟随着小船,直到船儿消失。

  暧昧的感觉模糊而清晰,我以为这是场短暂的邂逅,实际上是宿命的开始。我把白衬衣解开,摸着锁骨上的蝴蝶,想起祖母给我的这块骨头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蝴蝶骨。

  蝴蝶美是美,可冬天就会消失,我好久没有看到蝴蝶了,一天下自习后就回到宿舍,抱着枕头仔细地在笔记本上描绘蝴蝶翅膀的图案。

  宿舍的门忽然被推开了,张家义抱着篮球风一样闯了进来。他用手背抹抹一头的汗,用沙哑的嗓门大声喊:“你们吃饭了吗?怎么还不去食堂?”

  林枫阳说:“你也没去啊。”

  “走,走!你们没走就跟我走吧!”

  “去哪?”林枫阳问。

  “跟我走就行了!带你们去个好地方!”张家义把两只三角眼一瞪,嘴里又嘟囔一句:“又不害你们。”林枫阳看了看我,说:“走吧。”

  张家义天天钻研的游戏名字叫CS,是一种以第一视角进行对战的反恐游戏,风靡世界。张家义的确是电脑游戏的天才,整个网吧的人全认识他。我们一进门,老板看见他也客客气气地喊:“爆头王来了啊!”张家义点点头,一改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指指我们:“这是我的哥们儿,找个好位子。”

  接下来整个游戏厅的CS局域网几乎被张家义搅了个底朝天。林枫阳给我讲解,他讲的游戏术语我一窍不通。他飞快地说,这是dust2地图,上一局张家义用一把狙击步枪1vs4,win;1vs5,win……直到1vs7,他才被对手cover掉。张家义摘掉耳麦,摇摇头,回头看着我们哈哈一笑:“不行了,老了。以前一人挑10个没问题的。”

  很多CS的服务器因为他的到来而设置了密码,在这个有两三百台电脑的大型网吧里,竟然没有谁能和张家义走一个照面。老板凑过来,笑嘻嘻地说:“还没看到你在哪里,我就挂了,不愧是小张飞刀啊。”

  张家义背靠在软椅上,得意地撇了撇嘴,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红塔山,又从口袋裤里掏出打火机熟练地点上,然后拿出大半包烟出来递给林枫阳。从老板的嘴里,我们才知道张家义是这家名叫“花蜘蛛”网吧的CS战队队长。据说他曾经用一把手枪干掉了五个手持机枪的敌人,有人甚至怀疑他能看清楚子弹运行的轨迹,不然怎么能在密不透风的火力网中逃脱并杀死对手呢?

  当我们还在回味张家义那神出鬼没的枪法时,他已经将一打啤酒“咣”的一声放到学校门口四川大排档的桌子上了。他很豪气地笑着,说:“一人四瓶,各自分工!”他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娴熟地用筷子把一瓶瓶啤酒的盖子起起来。突兀的沉闷声一下接一下地响起,这声音里包含着气体和酒精,我忍不住想到CS游戏里子弹射中敌人身体的声音,也是这样沉闷而含蓄。

  “你行不行?”张家义举着一瓶啤酒问我。我点点头。

  他们说了很多话,都是平时在课堂上不能说的话,哪个女孩好看,哪个老师好看,大抵全是和女人有关的,我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林枫阳终于找到自己的发言权。他的面孔被酒精浸得通红,眼睛更像桃花了,直勾勾地盯着我们,双手在空中挥舞。

  一会儿,林枫阳有点不清醒了。他又喝了杯啤酒,就坐在露天的川味烧烤摊上唱歌,陶■的《小镇姑娘》被他沙哑的声音演绎成了酒精版,“不明白,不明白……”周围的食客来来往往,一些人从路旁的铁皮房子里出来,拿着烤好的肉和啤酒,匆匆从我们身边一闪而过。其中有的人会看我们一眼,冷漠的眼神直端端地刺入我们的胸口。我不知道林枫阳和张家义是否注意到城市和城市里的人,林枫阳就那样懒懒地挺在椅子上,攥着一次性木筷敲着带着肉沫的白瓷盘子。

  “砰”的一声,在城市夜晚的半空中静静打了一个旋,飘落到我们的耳朵里。那是玻璃破碎发出的声音,清脆、沉闷,还有液体泼洒的声音飞溅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一起,汇聚成一点射向路边单行道上。一辆日产尼桑车正慢慢逆行过来。副驾驶的车窗露了一半,一个黑紫色的洋酒瓶子在不远的路面上粉身碎骨,最大的一块玻璃残骸像一只被溺亡的手,在水泥地面上微微颤抖着,暗红色的液体沿着肮脏马路的边缘悄无声息地流淌到路边的下水道里。

  尼桑车忽然加快了速度,从我们的眼前一闪而过。我恍惚看见一张脸,一张苍白的脸浮现在眼前。那是一个女孩子的面孔,憔悴,不安,眼神里有数不清的慌乱,被路边的路灯映得昏黄的脸颊被鬓间的长发遮盖,遮住了半只眼睛,形成一种破碎质地的几何人体图形。

  我觉得从哪里见过这张脸,过了几秒钟,我就想起了她的名字:柯艾。

  这是幻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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