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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他想。”老头儿说。

  “怎么就想出家了呢,没听说和尚玩儿摇滚的。”何小兵觉得不可思议。

  “他早就不玩儿了。”老头儿说,“吸了几年毒,把钱都吸完了,媳妇也跑了,他就去戒毒,从戒毒所出来就皈依了。”

  听得何小兵有点儿蒙,不知道老头儿是在编故事还是确有其事,他想象不出人生还可以这么戏剧性。

  “他会不会哪天想吃肉了,还了俗继续搞摇滚?”何小兵问。

  “那是他自己的事儿。”老头儿说。

  “他现在每天都干什么啊?”何小兵问。

  “偶尔写写诗,给我寄来。”老头儿由衷地说,“写得很好。”

  这时有人敲门,老头儿去开,进来一个一头长发的男子,拎着琴箱,气喘吁吁地说:“琴我给您拿回来了,嘿,那音色,没的说,盖了帽了,我们这张专辑要是火了,我请您大餐!”

  老头儿说:“你记着请我吃碗炸酱面我就知足了。”

  “那绝对没问题!”长发男把琴箱立在门口说,“琴您查查,我用的时候爱惜着呢,不是放琴箱里,就是拿我的肉垫着,生怕磕了碰了。”

  老头儿打开琴箱,拿起琴:“怎么变五根弦了?”

  “噢,对了,忘了跟您说了,断了根弦。您也知道,我们玩的是金属,容易断弦。”长发男一边撩着头发一边说,“本来想给您配的,可您这是美国原装进口弦,全北京都没卖的,得去纽约。给您换根儿‘红棉’,您肯定不乐意,所以我也就没配,对不住您了,咱们哪天炸酱面,您说话!”

  “你还进来坐吗?”老头儿说。

  “我就不进去了,懒得换鞋,我脚臭,您这儿也有客人。”长发男看了何小兵一眼说,“改天,等我们那专辑混完了,我给您拿一张来,咱们炸酱面!”

  “再说吧。”老头儿要关门。

  “得嘞,回见!”长发男出了门。

  老头儿刚撞上门就有人敲,老头儿又打开门。

  “听说您这琴要卖?一万,没错吧?”长发男站在门口问。

  “传得够快的。”老头儿说,“是有这打算。”

  “您这宝贝大伙儿都贼(zēi)着呢,当然传得快啦!”长发男上前一步,小声问道,“还能再便宜吗?”

  “这琴你弹了,觉得怎么样?”老头儿说。

  “那还用说,太牛B了,是我弹过的最好的琴,那音色,有味儿!”

  “你弹过的那些琴都是多少钱的?”老头儿问。

  “几万块的也有,这么一比,您这琴倒是真不贵。”长发男说,“可是您也知道,我们手头没俩子儿。”

  “你想用的话,再录音的时候,可以找我来借,只要这琴还是我的。”老头儿说,“买的话,就这个价。”

  “行,那我回去合计合计,您忙着。”长发男转身下了楼。

  老头儿拿着琴回到沙发上,找了块布擦拭着。

  “您这琴有买主了吗?”何小兵问。

  “都想买,都没钱。”老头儿说,“有钱也说没钱。”

  “我看看您这琴。”何小兵说。

  老头儿递给何小兵,何小兵没用过好琴,所以也不知道这把琴究竟好在哪里,只知道牌子很有名,随便弹了点儿什么。

  “这么试不出来,得接上音箱、效果器。”老头儿指着柜子里的一排磁带说,“那些专辑都是用这把琴录的。”

  何小兵起身看了看那些磁带,大部分他都听过,那些声音曾深深影响过他。此时何小兵已无须质疑这把琴的好坏了,他突然萌生一个冲动:把这把琴买下来。

  “我去凑钱。”何小兵说着,收拾好自己的吉他准备离开。

  何小兵急匆匆地走在校园里,打算先管严宽借点儿钱,虽然估计严宽也没多少,但就得靠一点点凑,何小兵在北京认识的人里,没谁能拿得出这么多钱。

  对面走过两个何小兵的同学,当初一起上课的时候,何小兵就因为看不惯他们没怎么说过话,现在退学后,更说不着了,何小兵也没理他们,只顾往前走。

  那两个人停住,转身看着何小兵的背影,一个说:“刚才过去的那人是何小兵吧,他不是退学了吗,怎么还在学校晃悠呢?”

  另一人说:“不是,就是长得像而已,何小兵个儿比他矮。”

  说完两人又像对热恋中的同性恋似的,愉悦地走开了,其中一个仍然在叨咕:“长得可真像啊!”

  何小兵到了严宽的宿舍,严宽正光着膀子在里面破口大骂学校的管理:“妈了个B的,破JB操场一修就修了一年,弄得没地方踢球,我身上都有肥肉了,现在操场修好了,非得铺他妈草坪,铺完又怕学生踩坏了,不让用,那你妈B当初花那么多钱修它干鸡巴什么啊!我们是年轻的学生,不是老干部,需要的是操场,不是花园!”咳嗽了一声,冲着窗外吐了一口痰,一扭头看见何小兵,“呦,你丫终于出现了!”

  严宽赶紧下床跑了过来:“我找你一下午了,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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