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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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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别评价哪个好。”老头儿说,“你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 “后面这段比我弹的好,这就是不一样的地方。”何小兵泄气地说。 “你弹的也有比刚才这段好的地方,比如激情,你的全篇流淌着激情,而在刚才这段里就找不到这一点。”老头儿说。 “那这段也比我弹得好。”何小兵说,“整体上远好于我弹的。” 老头儿说:“再听听这段。”又拿出另一盘磁带,开始放录音。 这是一段激情澎湃的演奏,能听出在炫弄技巧,热情四溢,听得何小兵热血沸腾,怨恨自己弹不出这么让人激动的曲子来。 “刚才这两段,你更喜欢哪段?”老头儿问。 “第二段。”何小兵说。 “为什么?”老头儿问。 “因为激烈。”何小兵说,“听得我都有点儿坐不住了,我喜欢热闹点儿的音乐。” “抛开你个人喜欢,从纯音乐的角度,你觉得哪个好呢?”老头儿问,“就是哪段更耐听呢,能带给你想象的空间?” 何小兵回忆了一下这两段音乐说:“那应该是第一段,可能第二段听十遍,就不兴奋了。” “这两段都是我弹的。”老头儿说,“第一段是你来之前,我在一种正常的状态下弹的,第二段是前几天晚上,我喝多了以后弹的。” 老头儿又抱起猫,捋着猫毛,何小兵等着他下面的话。 “你弹的,和我的第一段比,比我有激情,因为你比我年轻,血是热的,这点我不能否认,但是我的第二段,就比你弹的更有激情,因为我是在一种非理性状态下弹的,我以为我还年轻——其实在你眼里,我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吧——这种激情是种假象,稍纵即逝,等酒醒了,就没有了,现在让我弹的话,我依然会弹成第一段那样。” 何小兵觉得老头儿这么说有点儿矫情,在给他的缺乏激情找借口。 老头儿继续说着:“激情这东西,说白了,就是躁动。你见过一直开的水吗,最后不是火灭了,就是水被烧干了,所以,人也总有安静的时候。” 何小兵不知道该赞同还是反驳,老头儿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何小兵还年轻,他不相信激情会泯灭。 “青年人,其实就是喝多了的老人,等酒醒了,就正常了。”老头儿说,“但醉了的人,都不肯承认自己醉了。” 何小兵插不上话。 老头儿说:“今天的课就上完了,咱俩的师徒关系到此也就结束了,这三个月的课,总结成一句话就是——对于音乐、生活都是一样的,激情、技巧并不是最重要的,这些假象都有一个光鲜的外表,容易让人痴迷,你要掌握的,是本质的东西,返璞归真。还是那句话,让简单的东西,变得美妙起来,这才是你应该学会的事情。” 何小兵说:“可是,就拿弹琴这事儿来说,没有技术,什么东西也弹不出来。” “技术是工具,不是目的,不要只考虑技术,技术是门槛,一旦你迈过去了,就忘掉它,门里的那些景色,才是你应该关注的。”老头儿说,“很多人,学琴一上来就追求速度、力量、技巧,没用,好的音乐跟这些无关。” “可是天下没有好过的门槛。”何小兵说。 “你可以用适合自己的办法,无论是跳过去、爬过去、或者把门槛锯掉,别跟门槛较劲,你的目的是进到屋里。”老头儿说,“然后你会发现,自己当初在门槛上浪费的那些时间,多么不值得。” 何小兵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老头儿说:“我说的这番话,你现在吃不透,但是我希望你记住,十年后——这个时间因人而异,或许八年,或许十五年——你再琢磨一下我今天说的这些话,看看我是不是在扯淡。”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何小兵问。 “在你离开这间房子以前,你可以想问几个就问几个。”老头儿说。 “我只问一个。”何小兵说,“这曲子是谁写的啊?” “我。”老头儿说。 何小兵隐约相信老头儿确实教出过几个好学生了,问道:“您带出那么多学生,觉得谁弹得最好?”这个岁数的人对摇滚前辈们的好奇远胜过对音乐本身的热爱。 老头儿说了一个人的名字,何小兵知道这个人,听过他的专辑,问道:“他四连音的速度能到多少?”四连音是一种练习手指灵活度的技巧。 老头儿说:“我评价学生的好坏,不是看他手指有多灵活,而是有没有脑子。” 何小兵依然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说下去,他提到另一个人的名字,说:“都说他琴弹得是最好的,是吗,他也是您的徒弟吧?” “他只会弹琴。”老头儿说,“我教的不止是琴。” 何小兵见老头儿不喜欢这个人,便提起老头儿满意的那个学生,问:"他怎么出了一张专辑就没动静了,现在还搞乐队吗? “他出家了。”老头儿说。 “您逗我呢吧?”何小兵很难把一个玩儿摇滚乐的人跟一个和尚结合在一起。 “没有,上个月他给我写了信。”老头儿认真地说,“还寄来一张照片。” “为什么出家啊?”何小兵问。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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