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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2 ]

  其实,丹青不认识斯佳,他完全不认识斯佳。除了那舞会上的几个零碎片断,在红酒与尼古丁的混合作用之下,他对她的全部感知,其短犹如手入沸水,其灿犹如火烧红云——但那就是真正的她吗?

  实际上,客观地说,在那个夜晚之前,他们完全就是一对陌生人,夜晚之后,只不过分别成了事件的主角,大灰狼与小白兔,作恶者与受害者。就算他的某一部分进入过她的某一部分,但他怎么能算是认识她!她是谁?她有着什么样的生活?有着什么样的天性与欲望……他凭什么好像就一见钟情了、就坠入爱河了、就以死相托了!真要说起来,唉,丹青啊,他还真像是闹了个天大的笑话!这笑话的成本,太大了些……

  斯佳的母亲,作为家庭中主要成员,却是个缺席者——从墙上的各种演出照可以看出,她是个部队的独舞演员。她的艺术生涯,就是跟着组织,围着中国地图大公鸡的边缘,在各个海礁和边防哨所为战士们演出。她常年准备着行李,里面是洗漱化妆用品和常用的演出服,可以一拎就走,生活的流动状态使得她对日子的划分总是这样开头:我到某某地之前,我到某某地之后……每次一回到家中,就喊累就抱怨,但谁都能看得出,事实上她喜欢这种“客里似家家似客”的奔波生活。在南京,她把自己弄得像个外乡人,大惊小怪地对街景或气候发表见解;对那些边防外地,她则会用亲昵的口气提起,甚至熟悉到某个小食摊某个营房水龙头。而最主要的,她热爱舞台上的短暂光辉,为那些因缺少蔬菜而面色黄暗的年轻士兵展示舞台上的曲线与柔软,后者总紧紧咬着毛茸茸的双唇,用力为她击拍鼓掌。演出结束,眼里闪着爱慕之意的士兵们会悄悄赠送她朴素而罕见的礼物:海岛的贝壳、高原羚羊号角、用藤条编成的首饰盒……

  这样的母亲,想想吧,除了留给斯佳一个同样妖娆的身段,别的可再也指望不上。斯佳的生父不能忍受这样的生活,在斯佳七岁的时候离开了她们。

  现在的父亲是个继父,比斯佳母亲要小上五岁,是后者先看中他的。继父没有纠葛的情感历史,但亦无远大的志向,略显内向,可长得很顺眼,且擅长烹饪与一应家庭事务。这样无棱无角的平常角色,实在是最理想不过的继父人选。女追男,隔层纸,何况斯佳母亲,其时可谓正当风华正茂,挑大梁的独舞演员,其势谁能抵挡。她稍稍发力一拉,年轻的继父也就顺着绳子过来了。而等他过来之后,斯佳母亲却又把绳子撂下,一甩手上南下北地去四处演出了。故而,真的很难说清楚,这位头脑糊涂的替补队员,他所扮演的真正角色是继父还是代理监护人、男管家之类。而斯佳则像个幼年失怙的孤儿,从八岁到十八岁,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她都与继父单独生活在一起。

  父母离婚,母亲长年在外,与继父同一屋檐……听上去,从命里的种子来看,斯佳是像株苦菜花了。

  但不是,斯佳命里的这颗种子,长出的偏偏不是苦菜花,那是什么花?说来可能有些吓人,从枝叶上看,从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上看,竟好像是罂粟花呢。当然,也不是斯佳她故意要长成罂粟花的,这跟土壤和水有关系,跟气候和环境有关系。没办法,斯佳注定就得长成这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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