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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你们学校不是退了书费么?"

  "……嗯。"木渐浅犹豫了一下,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钱呢?"

  "哦。"

  她转过身去提过了书包,把钱包从夹层里翻出来。拉开拉链的时候,木渐浅一颗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钱包里只有几张零钱。而退下来的书费,早在下午的时候就被芭蕾拿走了。

  木渐浅抬起头转开眼,捏紧了钱包。

  "怎么了?退下来的钱呢?"母亲盯着她手中的钱包又问了一遍。

  "我……回来的路上饿了,去吃了披萨……用了。"

  "披萨?我记得你从来不吃的。"母亲显然是不相信的。

  木渐浅喉咙发干,只得说下去,"是真的。我饿了,吃了披萨,钱被用了。"

  "我记得你们通知上写的退下来的书费有三百多吧!"

  "用、用了。"木渐浅盯着自己的拖鞋,声音小到不能再小。

  拖鞋是卡通兔子的形状,有点旧了,也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买的。

  就像木渐浅记不清楚上一次自己在父母面前开心地笑是什么时候一样。是多久呢,是多久以前呢?

  记不清了。

  或许是一年。两年。三年。

  模糊到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笑过了。

  她不想说出芭蕾。那仿佛是她唯一的一个秘密。甚至变成她的信仰。她愿意为这个秘密去说假话,或者说眼前就是一场试练,如果不蜕变就永远只是那个连自己都讨厌的自己。

  她相信着这个道理,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得舍弃一些。哪怕舍弃的方向,是错的。

  只是,虽然是自愿的。自己背了黑锅,多多少少会觉得委屈和难受。

  母亲看她一眼,忽然蹲下来,眼神柔和了,摸着木渐浅的脸。

  "渐浅,是被威胁了吗?告诉妈妈,你的性格那么弱,就是受了委屈都不肯说。妈妈不追究钱到底到什么地方去了,但是你得告诉妈妈,你是不是受了外人威胁才--"

  母亲是爱自己。毫不犹豫地可以确定。虽然表达的方式偏激了一些。

  可是木渐浅觉得刺耳。那句无心的安慰的话极其刺耳。

  "没有!"说话是自己也不曾想到的尖利,如同用勺子刮碗时的声音一样,"性格软弱!你们以为是谁的错!"

  母亲愣住了。抚摩着她头的手收了回去,母亲的眼中是无尽的歉意。

  报复的快感流窜过木渐浅的四肢百骸。犹如毒品,让人上瘾。

  胸口像是点起了一把火,引诱她把话全部说完:"你们不就是为了避免那一天的事情再次出现吗?门禁、我的一切都被摸得清清楚楚!其实是为了满足你们的窥探欲吧!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被掌控在你们手里,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做什么,再跟别人说'啊你看我女儿多听话啊'来自我满足对不对?而我呢?我在别人眼中是个异类!是个怪物!每天两点一线,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土!"

  原来这就是叛逆的感觉。

  虽然说完之后又有些后悔,但是木渐浅第一次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不必去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不必蹑手蹑脚地言听计从。

  可以不顾其他人的心情说出自己的想法,毫无根据地讽刺想束缚住自己的人,用受伤的伪装来掩饰恶毒。

  极其幼稚的。极其自私的。极其偏执的。

  也是极其容易得到满足的。

  --因为你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对方因你说出的话做出后悔、自责、惊慌的反应。

  --毕竟去伤害一个爱你的人,是世界上最最简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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