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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木渐浅重新睁开眼睛,母亲的脸因愤怒而扭曲涨红,显得十分可怕。她低着头绕过去,一言不发。

  "昨天不是才说过吗?叫你在门禁时间内回来,怎么把父母的话当作耳边风了?你干脆死在外面别回来啊!害我们担心得要死,到底要怎样啊!"

  忽然觉得异常地烦躁,明明一点都不了解,凭什么还要指手画脚。木渐浅迅速地走过了母亲,走向自己的房间,连客厅都没看一眼,尽管她知道还有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正等她的解释。

  "你给我站住!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要反了吗?妈的话都不听了?"母亲的声音在身后陡然高了几个分贝。妥协摩擦着地面的声音似乎是勾起烦躁的源头,令人憎恨地渐渐靠近。

  肩膀被扳了过去。

  "你昨天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吗?又是道歉又是反省的!怎么今天马上就忘了?"

  "我在路上临时有点事……"

  真是烂透了的借口。从小她就嘴笨,连撒谎都困难。

  "你--"母亲的胸口大幅度地起伏了一下,一巴掌挥过来,木渐浅脸颊立刻又麻又痛地烧起来。

  她受了一掌,没吭声。似乎吓着了母亲,短暂的静默之后母亲的声音变得有些紧张。

  "……痛不痛?"

  痛不痛?早不痛了。一直感觉不到痛呢!

  "你在打我之前怎么没想我痛不痛。"

  头一次反抗。不咸不淡的语气。母亲很少打她,但每次打她的时候都下手极重--是她犯了几乎不可挽回的错误的时候。记得上一次打她,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她因为手的原因自我厌恶离家出走,差一点被诱拐。找到她的时候母亲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也是像现在一样,又痛又麻,火辣辣地,快要被焚烧成灰烬。

  她心里明白的,父母是心疼她的,可是她心里有一股气。叫嚣着,爆炸吧,爆炸吧!

  意料之中的暴风雨降临下来,木渐浅一字不发地听着,思想却飘了很远。

  --说够了么?累不累呀!你讲给谁听呀,讲给我听是吧?可是我偏不听。

  偏偏就不听你说话。

  这么想着,小小的报复的快感涌上来,把木渐浅淹没了。

  母亲的口型变化得飞快,表情也紧张得很。木渐浅麻木不仁地把眼神转到母亲的眼睛处,定住,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你累吗?"她听见自己问。

  母亲正在说什么,听到木渐浅的话直接愣住。似乎无论如何也不曾想过女儿会对她说这种话。

  "可是我累了。"木渐浅继续说完,转身走进房间,反手带上门。

  04

  从小到大,自己的房间几乎没有变化。

  木渐浅扑在床上,用枕头捂住头,努力把母亲的声音赶出脑海。打破门禁的事情她并不后悔,就像她更不会觉得自己花上几节课时间去等芭蕾一样。

  房间里没有开灯。

  自从"STARDUST"开业以来,每天晚上都会比平时喧闹许多,花花绿绿的射灯的光和带着强烈节奏的音乐,仿佛跟心脏连在一起,把心跳的节奏都控制住了。很烦躁地那么跳着,想不起该做什么,干脆放任自己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什么也不做。

  木渐浅把枕头从脑袋上移开。捂了一会儿,潮热的呼吸就把枕头一并给氤氲了,盖在皮肤上粘粘腻腻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刚揉着眼睛坐起来的时候,房门被母亲敲响。木渐浅皱着眉头走到门边,想了想,又坐回床上,任房门被敲个不停。

  "渐浅!出来!有话要问你!"

  木渐浅这个名字是过事的祖父起的,带了点"深入浅出"的意思,似乎希望她的一生都能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从而就一直这么简单地得到幸福。

  木渐浅等了大概了三分钟钟,才咬着牙走过去把门拉开。

  母亲站在门口有些呆滞,似乎没有预料到忽然打开了门。片刻工夫,她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压抑着从方才的风波中还没有褪去的隐怒,居高临下地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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