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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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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菜,你倒是说句话啊!要不哥给你讲个故事吧。古时候有户穷人家有两兄弟,大的叫大喜,小的叫再喜。有天家仆给他们各自缝了条内裤。" "你在听我说话吗?小菜!听见我说话你就用脚踢一下底盘。好,那哥接着给你讲故事。家仆给他们缝的内裤一大一小,告诉他们,小的要小的,大的要大的。结果两兄弟在房间里争论了老半天,也比试了老半天,还是分不好,于是就打了起来。家仆进去,弄清是怎么回事,刚要评理,大喜和再喜刷地把身上的裤子一脱,都气鼓鼓地说了同一句话:我的大,就是我的大!" "在不在听啊?小菜。就快到了,你再坚持一会。哥对你这么好,从来没跟你抢大内裤穿,你千万不能吓哥的,知不知道啊?!" 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蔡小菜13岁,发育明显迟缓,身子单瘦,至少要比我矮半头。那天爸妈到邻县的小姨家借钱去了,晚上没能赶回来。我半夜发起高烧,把蔡小财急得额头冒汗,看上去比我还烧得厉害。从没踩过三轮车他硬是花了半个小时把我送到了镇上的卫生院。 后来蔡小财告诉我说,那天晚上我烧成那样,他还真害怕我半路就跑去跟马克思下棋去了。他还威胁我说,小菜你以后再敢生病吓哥,到时睡觉被老鼠夹夹了耳朵可别怪我阴险。其实他说是这么说,断断没这个胆,倒是我干过这事。还只上小学的时候,我跟别人打架打输了,蔡小财他竟然还骂我不该。我心里憋得那个难受啊,晚上就把家里那老鼠夹拉满放进了他被窝里。本来以为可以夹他五个趾头的,谁知只夹到四只,搞得他大声呼痛的时候我还在闷闷不乐,还在想怎么有一只就没夹着呢? 经年之后,也就是在确定我哥蔡小财出事的第二天凌晨,我又承受了一场更可怕的高烧。高老头背着我往校医院赶,一路上我都在骂蔡小财。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呢?我发个高烧生点小病,他都吓得快要自己先去见了马克思。他怎么就不想想,他这么一走了之,我会被吓成什么样!不要说见马克思,我是连思格斯、列宁一起见了的心都有。 从寝室到校医院,不过十多分钟路程,我却觉得那么漫长,漫长得够我回到很多前年的往事,回到13岁时的蔡小财身边。那时的蔡小财虽然瘦小,虽然没有上大学之后帅气,可脑壳子却相当有灵泛了,连我都不得不很不服气地在心底暗自赞叹他聪明。因为他都知道用节省下来的零钱帮我到百货商店去买奖状了,拿回家往墙上一贴,然后叫爸妈去看,说我们两兄弟多拽哦,又都是三好学生。直到现在,家里那堵墙上还贴满了我被评为"三好学生"的奖状,都没盖公章,是蔡小财的杰作。他怕我的不好学惹得爸妈不开心。 高老头把我往医院的条形长凳上一放,急急地跑向值班室叫医生,刚迈出两步又转过身来:"小菜,你要安静,别再嘀嘀咕咕了。你晚上睡着的时候整个就在骂人,寝室里就你一个人在睡觉,这会醒过来了就不能再骂了,你看你都烧成什么样了。" 在去医院的路上,高老头就跟我说过了,我躺在床上就一直在哭喊着骂人,骂蔡小财死猪臭虫王八蛋,骂那个在我看来害死了我哥的女人婊子巫婆狐狸精。骂我哥的时候,连眼睛都快要渗出血来;而骂那个女人的时候,咬牙的声音都足以拿去做摇滚。 护士过来帮我测体温,我还在低吼,不肯配合,弄得人家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站在旁边的高老头好一会,想必是怀疑他把病人送错了医院。按我当时的状态,怕是送到精神病院别人都不太敢收。 高老头急了,生生地把我乱舞的双手拽住,像在制服一头即将被抬上案板的猪。本来睡觉之前我似乎已经平静些了,可是高烧中想起有关我哥蔡小财的点滴,我那点可怜兮兮的理智又跑得无影无踪了。我强忍着恶心和腹痛,拨浪鼓似的晃着脑袋,满是恐惧地阻止医生向我靠近。眼前那轻轻扬动的白色大褂,有如一道魔咒,让我迅速陷入一种被撕裂的剧痛中。在那个五楼的楼顶,在蔡小财静静躺下的地方,我就看见了白色的大褂,或站着,或蹲着,在蔡小财身边。 当护士再次把体温计递过来,我突然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他们为什么要围着我哥,他们为什么要围着我哥!" "小菜,谁围着你哥?你在说什么?" "快叫他们走开,快,高老头,你不要让他们围着我哥。" "小菜你到底说的什么?你要听我的,你必须给我平静下来。" "走开,快走开!" "叫谁走开?小菜你别急我好不好?你要让谁走开?" "白衣服,她的白衣服。" 高老头暂时把我松开,走两步,跟被我弄得焦头烂额的护士嘟嚷了几句。然后我看见护士有些难为情地转进值班室,出来时已是一身便装。或许也并只是因为她脱掉了白大褂的缘故,或许是我在干嚎一阵之后,思维已经极度疲倦中瘫痪,甚至都没再让高老头动手制服,我乖乖地量了体温。紧接着又是连续干呕。前一天晚上什么东西都没吃,吐出的只是些清口水。高老头帮我拍打着背,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攒住我夹体温计的胳膊。短短的一刻钟里,我不吵也不闹了,眼眶却怎么也盛不住了泪水。 "高老头你说,是不是那狐狸精把我哥给逼的?" "小菜你现在什么都不能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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