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灰暗,她的脸庞有些模糊,只有眼睛闪亮。 “谢谢你。”停止笑声后,她说。 “为什么道谢?” “谢谢你写情书给我。” “喔?” “因为我们在台湾,而你写情书给我,是种浪漫。” “该道谢的人是我,谢谢你没拒绝我。” “我无法拒绝浪漫呀。” 这次轮到我陷入沉思,不说话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约海浪来回拍打30次的时间,她看了看表,说: “我晚上七点有家教。” 我也看了看表,发现只剩20分钟,便站起身说:“走吧。” 我们摸黑快步走回去,用海水洗净小腿和脚上的沙,然后穿上鞋袜。 我问清楚地点后,便加速狂飙。 这次不再有太阳已经下山的遗憾,我准时将她送达。 “你几点下课?”她下车后,我问。 “九点。”她回答。 “那我九点来载你。” 我挥挥手准备离去时,她突然跑过来轻轻抓住机车的把手,说: “如果我们在非洲,你会带我骑着鸵鸟去看狮子吃斑马吗?” “应该会吧。”我回答。 她又笑了起来。 昏黄的街灯下,她的眼睛显得异常明亮。 那次之后,我又载柳苇庭到安平四次。 第一次机车的前轮破了;第二次火星塞点不着火; 第三次赌气换了辆机车,但骑到一半天空突然下雨; 第四次终于到了沙滩,不过夕阳却躲在云层里,死都不肯出来。 总之,四次都没看到夕阳。 最后一次铩羽而归后,我觉得很不好意思,便说:“我请你吃饭。” “如果看到夕阳,你是不是就不会请吃饭?” “不。”我摇摇头,“我还是会请你吃饭。” “真的吗?”柳苇庭睁大眼睛,似乎难以置信。 “当然。”我点点头。 “你真的不像是选孔雀的人。”她又说。 虽然不喜欢她老提我选孔雀的事,但我已习惯别人对孔雀的刻板印象。
“大概我是变种的孔雀吧。” 我耸耸肩,开始学会自嘲。 我让她选餐厅,她选了一家装潢具有欧洲风味的餐厅。
点完菜后,她说:“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化名为柯子龙?” 我的心迅速抽动一下,为了不让自己又想起刘玮亭,赶紧回答: “我高中时用子龙这个名字投过笑话,有被录用。” “是什么样的笑话?”她双手支起下巴,很专注的样子。 “你真的想听?” “嗯。” “小明心情很差,小华就告诉他: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兵来将挡。 小明却说:可是‘兵’不是能吃‘将’吗?” 我一口气说完,然后拿起杯子喝口水,说:“就这样。” 她的表情似乎是惊讶于笑话的简短,但随即眉头一松,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持续了一阵子,我被她感染,也露齿微笑。 可能是我的笑容也感染了她,或是那个笑话确实好笑, 因此她并没有停止笑声的迹象。 我见她笑个不停,索性也继续笑,而且笑得有些放肆, 直到瞥见隔壁桌的客人正盯着我瞧。 “说真的。”我立刻停止笑声,“这个笑话真的好笑吗?” “说真的。”她也收起笑容,“真的好笑。” 虽然投稿笑话没什么了不起,但她笑成这样还是让我有很大的成就感。 想当初讲这个笑话给刘玮亭听时,她的反应令我颇为尴尬。 我心里不禁又开始比较柳苇庭和刘玮亭,她们两个确实大不相同。 刘玮亭很少露出笑容,如果她笑,通常只表示一种礼貌或善意; 而柳苇庭的笑容很单纯,就是开心而已。 我知道不应该在与柳苇庭相处时想起刘玮亭,但这似乎很难。 即使刻意提醒自己也做不到,因为我对这两个人的记忆是绑在一起的。 当我知道柳苇庭喜欢浪漫、收到情书的反应竟然只是单纯的高兴时, 曾经悔恨将情书错寄给刘玮亭,甚至埋怨她。 但随即想起刘玮亭的好与善良,以及她的最后一瞥, 便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情绪是非常残忍的。 因为刘玮亭,所以我不能坦然面对柳苇庭, 也失去了自己竟然能如此轻易地靠近柳苇庭的惊喜心情。 如果没有刘玮亭,如果当初荣安查到的名字是柳苇庭, 这该是多么幸福美满的事啊。 光幻想一下就觉得浪漫到全身起鸡皮疙瘩。 毕竟我是喜欢柳苇庭的啊,是那种接近暗恋性质的喜欢。 从第一眼看见她开始,她的倩影与笑容一直深植在我心里。 我无法具体形容喜欢的女孩的样子,但当柳苇庭出现, 我觉得她仿佛正是从我梦里走出来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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