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凛!!!
睿王!!!
安青杨原本在一边慢慢顺气,一边听凌凛说话,听到那一句之时,猛然呆了,等回过神来已然岔了气。他一手指着凌凛,想要说话,却因为猛烈咳嗽而无法说出半个字。只能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惊诧。
凌凛,睿王。这个名字代表的意义他明白得很。元鼎二十四年的双科状元,当今女皇的第一任皇夫,君绍真的生身父亲,一连串的头衔,但是,他更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凌凛冷冷的看着他,嘴角微微一挑,道:“我知你不信,不过我何必冒一个死人的名头,有必要么。”
安青杨却像没听到他的说话一样,方才在死神面前依旧直立不屈的双腿,此时却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如面条一般,软软的瘫了下来。于是,安青杨坐到了地下,咳嗽已经停了,但是他依旧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的盯着凌凛,似乎是要把眼前这个人看穿,把他的一切,甚至到一根汗毛都看个清楚透彻明白。
凌凛干脆蹲了下来,轻笑道:“你是想问一个死人是怎么复活的么。皇宫内苑,竟能入刺客,事后又不问主谋何人,可能么。不过安定中也着实好严的口,连自己儿子没察觉出任何异像。”
默然良久,安青杨终于艰难的说出了话:“难怪你言语之间对家父如此熟悉。”
“哈哈。”凌凛站起了身,击掌而笑道:“不愧是安定中之子,果然不凡。”
“那你入王府,是真的想助王爷了,还是当年因为当年宫中的什么事。”扶着柱子,安青杨艰难的站了起来,但是言语之间,却是无比的坚毅。
“你想问当年之事,不怕惹祸上身。”凌凛斜眼瞥了安青杨一眼,眼神凛冽。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纵有祸上身,又有何畏。”安青杨正容道。
“若是各有一半,你信与不信。”凌凛转头不去看他,道。
“不信。”出乎意料的是,安青杨竟然这样回答。
凌凛也没想到他竟会这样回答,眉一挑,已经略见怒气,冷冷问道:“为何?”
“我若是能信你,你也不会以实言相告,是不是,睿王殿下。”安青杨至此,已经完全回复了平常的睿智本色:“我从未信过你,你也从未想过我会相信你。所以你将实情说了出来,以事实来逼我。”
“不愧是安无忌之子。”到了这个时候,凌凛才真正收起了眼中的轻视之色,肃容点头道:“我的身份是绝对见不了光的,就连圉儿,也不能说啊。”
“圉儿?”安青杨不明里就,疑惑问道。
“他本名是叫圉儿的。”凌凛惘然道:“那是前朝元鼎皇帝赐的名。只是有了平王之后,世上再无我凌凛之子君绍圉,只有皇长子君绍真了。”纵使他的心早已如冰般坚,铁般硬,却也忍不住长叹一声。
“原来如此。”父子日日相见却不能相认,甚至连名字都不是原先的那个了。虽然对凌凛依旧敌意颇深,安青杨也不禁很是感慨。顿了一顿,他转开了话题,道:“王爷不能知道你的身份,是因为当年之事,定然曲折。如果我告之王爷我今日所见,王爷定会彻查你的来历。王爷一旦得知你真正身份,那就……”
“对。”凌凛干脆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一定会把那件事的内幕,完完全全的告诉你听。”
“你这是拉我上贼船。”安青杨嘴上如此说,却也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从你看到我面目的那一刻起。你便注定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死,二是与我同坐一条船。你会如何选呢。”凌凛发现自己竟然越来越欣赏这个年轻人了。
“或是你死。”安青杨毫不忌讳自己的想法。
“哈哈。”凌凛笑道:“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我原本是想要你死的,不过有一点却救了你。”
“什么。”安青杨皱眉道。
“你效忠的人是圉儿,不是什么大卫或是皇帝。”凌凛道:“因为你效忠的是圉儿,所以你会全心全意为圉儿打算,而不会去考虑其他东西。这是说服我把你留下来的一个理由。”
“你入王府,是要对皇上不利。”从凌凛的话中,安青杨立刻推测出了一个结论。但是他却没有半点波动。或许,凌凛说的对,安青杨效忠的是君绍真,只要不损害到君绍真的利益,其他人,是生是死,是好是坏。与他完全无关。
见安青杨冷漠如此,凌凛却泛起了一丝笑意,道:“我果然没看错人。说起我入王府的目的,却要从元鼎二十八年我‘死’的那回说起。其实当时对外宣称的也没错,明昭当年是被刺客所伤,只是刺客是我罢了。”
当下,在安青杨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凌凛好象讲故事一样,把三十年来的事情一件一件的清清楚楚讲述了出来。从元鼎二十八年在宫中刺了那一剑,到后来流放沙洲,到后来逃离,到后来与君昕平和雍王合谋政变,一直到他乔装入了颖王府为止。
“后来,你都知道了。”讲叙了约有半个时辰,凌凛用这一句做了个总结。不过对比讲述者和听者两个人的表情来看,凌凛的漫不经心倒像是局外人,而安青杨的一脸紧张却像是那些事情都发生在他身上一般。
“你入王府莫不是想利用王爷的身份,来逼宫夺位。最终达到你报仇的目的。”这句话干系着实太大,安青杨虽然极力命令自己控制住,控制住,却语音却还是免不了有些颤抖。
“你看穿了也没用。现在的事实是圉儿必须考虑夺位的事情了。”凌凛悠然道。
安青杨却嗤之以鼻:“你是在给自己找借口罢。”
“哼……”凌凛哼了一声,道:“你不要再骗自己了,现在的形势你和我一样看得清楚。更何况,你已经知道了当年事情了,试问龙椅上的那个人,会让自己仇人的儿子来接任那个位子么。”
“可是王爷也是皇子。”安青杨驳斥道。.
“可是他更是我凌凛之子。”因为知道书斋四周无人,所以凌凛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这……”安青杨迟疑了。是啊,虽然一样是自己的骨肉,可是这一个的父亲当年却曾手持利剑刺入自己胸膛,其那三个的父亲却与自己相依相伴二十年。换了自己是当今,做出的选择恐怕也会那样吧。摇了摇头,他想把脑中那可怖的设想甩掉,但是那设想却越来越鲜明,越来越鲜明,仿佛就是真事一般。
默默的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安青杨,回想着自己刚才说话,凌凛却有一丝懊悔。当年那个抱在自己怀中无比可爱的肉嘟嘟的小生命,自己生命延续,唯一的骨肉,对自己而言,就真的只是一个复仇工具么。
念及于此,凌凛的语音也不禁柔和了起来:“你与你父亲,倒是很像。”
“是么。”安青杨眉头越锁越紧。
“是啊。”凌凛叹道:“你们父子,都是一心一意的人,就如你一心一意为圉儿一般,你父亲当年,也是一心一意为那人啊。”
安青杨自是明白凌凛所指的那人是谁。再度默然之后,他硬邦邦的甩出了一句:“可惜王爷与你不像。”
“你说什么。”凌凛此时正是有些愧疚,却猛然听得安青杨此言,不由大怒,重重一拍坐椅扶手,只听得木头“坷拉”一声,半边扶手已经到了地上去了。
安青杨却丝毫无惧,冷笑道:“你还会在乎王爷与你像或不像么。王爷现在不过你手上的一个工具,一个让你达成目的的工具,你又何曾将他当作过儿子。你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既然没把王爷当作过儿子,又何必惺惺作态来追究像与不像。”
“你……”凌凛为之气结,偏生又无话可说。若他心里没有那一丝愧疚的话,安青杨这一番话,对他自是没有什么效力,可是偏生他心里又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之情。
良久,仇恨终究是战胜了内疚。原本颓然垂下的头此时又直立了起来。凌凛眯缝起眼睛,道:“好一个牙坚嘴利的安青杨。若是在战国,你可行张仪事了。”
“我偏好苏秦。”安青杨终究是不动声色:“话也说完了,我们也算有共识了,要不要定个盟约保守秘密。”
“盟约就是来给人违反的,要来有何用。”凌凛冷笑道。
“说的也是。”安青杨笑笑道:“关于永平公主退出政事堂之事,你有何看法。”
“这个啊……”凌凛无所谓的笑一笑,正准备说话之事,却猛的剑眉一竖,一个旋身转到桌前,快速拿起放在桌上的面纱,将自己牢牢蒙好。出声道:“外面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