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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萧墙之乱 第二节 马球









  想着想着,君绍朗的脸不禁微沉,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自己身边还坐着一个君绍真呢,当下哈哈一笑道:“永平和绍仪参赞政事也好,就像大哥说的,为我大卫出力,为母皇分忧么。”

  “嗯。”君绍真应了一声,却不多说话。君绍朗知道自己这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向来便是这样,也不以为意,自顾自的笑道:“我要担心的还是明天怎么应对母皇的考问吧,唉……”

  车驾过不多时便到了皇宫,在西门外君绍朗叫了停,笑着对君绍真道:“皇兄您等下要去政事堂吧,我就不过去了,还是从这里回承庆殿的好,看来今夜注定要通宵达旦的读书了。”

  “嗯。”君绍真点了点头,道:“你去罢。”君绍朗再度一拱手钻出了车厢,正要下车之时,却听见身后传来君绍真淡淡的不缓不急的声音:“明日早朝后有马球赛,母皇没时间考问你,你不必着急。”

  君绍朗一怔,没想到平素不苟言笑的君绍真也会开玩笑,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下了车,低声哝咕着:“皇兄也学坏了。”

  君绍朗带着万象自西门而入,穿过掖庭宫入嘉遒门过千步廊再转安仁门回了自己的承庆殿。远远的便瞧见贴身侍女丁香靠着殿前柱子站着,见君绍朗带着万象行了过来,立刻便快步下了台阶向君绍朗迎去。

  君绍朗亦加快了脚步,不多时便行到了丁香的面前,伸手扶住了屈身欲拜的丁香,笑道:“怎么了,一日没见,想我了。”

  “奴婢丁香给殿下请安。”那丁香不过十四五岁,正是豆蔻年华,虽被君绍朗扶住不让她拜,却还是固执的屈身行礼,咬着下唇道。

  君绍朗见丁香珠泪欲泫,知是今日偷溜出去坏的事,哈哈一笑道:“小丁香闹什么别扭呢,我今日外出踏青可见着了不少的好东西,等下进去给你好好说说。”

  “奴婢不敢。”丁香最终还是屈身福了一福,随着君绍朗入了殿,伺候着梳洗了一番,换回了皇子华服,整理袖子的时候却见君绍朗左手手背上几道血印,不禁慌了神,惊道:“殿下这是。”

  “啊。”君绍朗看了看,不以为意的笑道:“被只鹰抓了一把,不碍事的。”

  “还说没事。”丁香低声埋怨道:“殿下您等等,我叫万象去宣太医,这个万象,怎么伺候的,竟让殿下受了伤。”

  “没事。”君绍朗见殿里除了他和丁香并无旁人,双臂一拢,把准备出殿去唤万象的丁香整个拢在怀里,笑嘻嘻的凑在丁香的粉脸上亲了一口,道:“你可还没回答我呢,一天没见我了,想不想我。”

  丁香是君绍朗收了房的侍女,虽还没名分,但平日里和君绍朗相处,与旁人还是不同的。被君绍朗这么一抱,身躯便自然而然的软了下来,却还是嘴硬道:“殿下今日出宫,皇上怕是知道了,明日里还要问您的学问呢。”

  “我知道。”君绍朗干脆坐到塌上,拢着丁香的手却一点也没放松:“我回宫之时碰到大哥,知道了。这事暂且不论,我只问,你想我不想。”

  “奴婢……”丁香喉咙却怎么也吐不出“不想”那两个字来,说“想”却又拉不下脸,脸腾的红了,只能往君绍朗怀里钻,君绍朗嘿嘿笑着,知道这一关却蒙混过去了,当下拉着丁香好一阵亲热,一直到万象在帘子外面喊:“丁香姐,伤药拿来了。”两个人这才松了开来。

  丁香从君绍朗怀中脱身出来,脸红红的,煞是可爱,横了君绍朗一眼,拢了拢鬓角散落的秀发,行了出去接了万象手中的伤药,再回转过来给君绍朗上药。

  君绍朗笑着任丁香替他上好了药,起身道:“现在离用晚膳还有个把时辰,我去四弟那里看看。”

  “是。”丁香上前替君绍朗整了整衣服,道:“殿下快去快回。”

  三皇子君绍仪住在千秋殿,与君绍朗住的承庆殿相隔不远。君绍朗到千秋殿之时君绍仪正在看书,见君绍朗来,连忙起身看座命人上茶。

  常言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这话放在明昭的四个孩子身上是再好也不过了的。大皇子君绍真生性严谨沉稳,冷峻严峭;皇次子君绍朗则飞扬跳脱、任侠好义;皇长女处处学习母亲明昭,端庄高贵,却因年纪尚小有些不伦不类之感;至于皇三子君绍仪生性较为软弱,埋首书堆之中,只管读书,倒也有几分与世无争之感。

  君绍仪今年方才十四岁,面容之上尚带着几分稚气,面目却肖明昭,姣好如女子,一派的温文儒雅。见君绍朗坐好后腼腆笑道:“听说二哥身子不舒服,我本想去承庆殿看看二哥的,后来却想别打扰了二哥休息,因此才没去,没想到二哥竟然过来了。”

  “我哪里不舒服。”君绍朗笑道:“不过是溜出了宫踏青去了,下人没法子扯的谎,你不去是对的,去了也见不着。”

  “二哥你出了宫,不怕母皇知道么。”虽然是一母同胞,君绍仪胆子却没君绍朗大。

  “母皇都知道了,还怕什么。”君绍朗笑着端茶抿了一口,道:“我来不是和你说这个的,明天上午有场马球赛,我来问,你下不下场,若是下场,与你二哥我一队可好。”

  “我也不知道下不下场。”君绍仪道:“二哥你既然下场,我就在场下看便是了,二哥的球术我可是比不上的。”

  “我又没让你和我比,明日大哥好象也会下场,我只问,你是与我一队还是与大哥一队。”君绍朗道。

  “我不知道。”君绍仪却还是摇了摇头,道:“到时候看母皇怎么安排吧,我球技比不上你和大哥,下场去也是出丑而已,倒不如坐在场下看的好。”

  君绍朗见如此,也不逼君绍仪了,只是笑道:“才多大一点的人,就知道藏拙了。你啊,人还没老,心却老了,打马球不过是高兴而已,怕什么出丑。”

  “呵呵。”君绍仪轻轻一笑,岔开了话题,道:“以后我和永平也要参知政事了,还要请二哥多多指点。”

  “参知政事是好事,我可是一直到去年母皇才让参知政事的。”君绍朗斟酌着字句道:“不过你二哥我不争气,母皇见我太过毛躁了,一直只让我‘知’而不让我‘参’,每天也就是看看节略什么的,也没正式管过什么事,你要人指点啊,还是找大哥的好。”

  “二哥任侠好义,怎么能说是毛躁呢。不过二哥既然都是如此,那我也只能看看而已,想来母皇的意思也只是让我和永平去见识一番。”君绍仪道。

  两兄弟又说了一阵话,君绍朗又从君绍仪书房里借了两本书方才回了承庆殿。

  自此一夜无话,第二日君绍朗早早的便起了身,上了早朝后也不顾去崇文馆读书,径自去了球场纵马练球。

  卫朝盛行马球,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无不好之,甚至还有人因为球技高超而被皇帝拔擢为将军的,时人称之以马球将军,且无讽刺之意,只有羡慕之心。元鼎年间,更是将马球作为了北门四军的训练项目之一。当今皇帝明昭虽是女子,但是却也喜看马球,有时兴致来了,自己也会下场,不过近年来明昭年纪渐大,也不再亲自下场了,不过依旧十分喜欢观赏。受此影响,君绍真和君绍朗都是马球高手,两兄弟常有对决,却各有胜负。

  君绍朗在球场练了快有半个时辰的球,明昭的大驾方才来到,随驾而来的有他的父王,平王沐风,长兄皇长子君绍真,三弟皇三子君绍仪、四妹公主永平,还有一应朝中大臣亦随驾而来。。

  “儿臣见过母皇,母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君绍朗迎了上去,叩首见礼道。

  “原来朗儿早来了,朕方才还在奇怪没看见朗儿了呢。“明昭今年已经四十三岁了,但是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现在的她,看上去依旧有如三十出头的少妇一般。她见君绍朗迎了上来,欣然笑道。

  “儿子很久没练球,怕手生了,因此提前来熟悉一下,免得等下上场出丑,给母皇丢人。“君绍朗行礼已毕,起身回应道,又见明昭身侧的父亲平王沐风头着黑幞头、身着窄袖长袍,足蹬黑靴,竟是一身打马球的标准装束,便笑着朝沐风又行了一礼,道:”父王今日可是要下场,那儿子可没得争了。”

  沐风此时已经蓄起了三缕长须,见君绍朗如此说,便拂须笑道:“我正是要下场与你争上一争,你可不能故意让着你父王啊。”

  “玉勒千金马,琱文七宝球;鞚飞惊电掣,伏奋觉星流;飚过成三捷,欢传第一筹;庆云随逸足,缭绕殿东头。”

  喧闹了一阵之后,马球赛正式开始了。君绍真和君绍朗各领一队,沐风和君绍仪都下了场。君绍仪倒是跟君绍朗一队,沐风却跟君绍真一队。两边你来我往,争夺激烈非常。头筹倒是被君绍朗拔得了,君绍真却连扳两球,胜了第一盘。

  第二盘君绍朗重整旗鼓,倒是赢了。休息了片刻,便到了最关键的第三盘,君绍朗在场边整了整衣衫,翻身上马,接过侍从呈上的精制球杆,在半空中用力的挥了挥,却见君绍仪策马行了过来,略带点羞愧之色说道:“二哥,我……”

  “你怎么了,准备好了没有,咱们第三盘只要拔一筹便可以胜了,可不要因为父亲在而故意不打了。”君绍朗笑道。

  君绍仪迟疑了一阵,最终还是说道:“二哥,我……我打得不好,还是不打了吧。”

  “你怎么了。”君绍朗眉一挑道:“谁说你打得不好了,二哥叫你上你就上,不要罗罗嗦嗦的。”

  “可是……”君绍仪一句话尚未说完,第三盘开始的鼓声响起,君绍朗一扬鞭,旋风般的冲进了场。他也只能摇头苦笑加了一鞭跟着君绍朗进场了。

  君绍朗和君绍真的球风和人的性子都有些相似之处,君绍朗善攻,君绍真善守。一矛一盾,却是不相上下。而沐风的球风则比较飘忽灵动,往往能出其不意,至于君绍仪,则只可以说得上中规中矩。

  这君绍朗与君绍真不相上下,沐风则明显要比君绍仪高出一筹,因此虽然君绍朗苦战不已,最终却还是败下阵来。君绍真这一方以五筹对四筹赢了君绍朗这一方。

  君绍朗一心求胜,最终却还是输了,但是却是输在自己父亲手下,也不好发气,只郁郁的一挥球杆下了场,待到换回华服坐上看台之时,又已经是满面笑容了。

  此时场上正在进行的乃是左龙武军与左羽林军中选拔出来的球手之间的对抗,君绍朗凝目看了一回,只见左龙武军中一人特别出色,攻防得宜,甚有大将之风,却不认识,心中一动,便有心去问别人。方转目找寻目标之时,也换好衣服的君绍仪却躜到他面前,垂首道:“二哥,我……”

  “好了好了,你扭扭捏捏的干什么呢。”君绍朗笑道:“不就是输了一场球么,愁眉苦脸的干什么,来来来,坐下,喝上三杯再说。”

  “你们兄弟在说什么呢。”正位上飘下了明昭的声音,她见他们兄弟和睦,不禁笑着插口道。

  “回禀母皇,我说四弟来得太慢,要罚他的酒呢。”君绍朗笑道。

  “说到罚酒,你今日输了,可要受罚。”明昭假意正容道。

  “这个自然。”君绍朗一颗水晶剔透伶俐心,当下起身举杯朝对座的君绍真道:“大哥,我今日输了,没什么好罚的,自罚三杯如何。”

  “二弟既然要自罚,那我就陪二弟饮上三杯。”君绍真亦起身举杯道,两兄弟虽然内心深处彼此都有些排斥之感,但平时面上都是半点不露,今日明昭沐风和满朝王公大臣都在这里,他们越发的要装出个兄弟友爱的模样出来。

  二人对饮了三杯,方才坐下,球场上却响起了一阵震天的欢呼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