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将……凌公子。”正在督促士兵攻打太极门的燕旭闻报说君昕平与凌凛一起来到,连忙吩咐副将暂代自己指挥,抽了身来见君昕平和凌凛。
“燕将军,怎么样了。”君昕平也来不及和燕旭客套,一见燕旭来到,连忙问道。
“回禀殿下,里面的侍卫突然气势大增,有些麻烦。”燕旭见君昕平脸露不豫神色,连忙道:“不过末将有信心在半个时辰内攻下太极门。”
“半个时辰太久了。”在君昕平身后的凌凛开口道:“你现在是右羽林将军,宫内军队调动往来所需的时间你应当十分清楚了,再有得半个时辰,大明宫和兴庆宫的龙武军就会调过来了,到那时候会是个什么后果,就不用我说了吧。”
“是。”燕旭垂首道:“公子,末将知道,但是那些侍卫的气势是真的上来了,而末将手下却又有些……总之是末将管教不严,请殿下和公子降罪。”
“不关你的事。”君昕平尚未说话,凌凛已经开口道:“你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这次我和殿下带来五百精锐,来助你攻打太极门,不过要在一柱香的时间内拿下,你可曾做得到。我不愿为难你,但这确实是没有办法。”
“能。”燕旭斩钉截铁的应道,转目见君昕平露出怀疑神色,连忙解释道:“现在两边都已经筋疲力尽,殿下和凌公子带来的五百精锐,乃是生力军,一入战局,便有扭转局势之功。请殿下尽管放心。”
“既然如此,那还不快去。”君昕平哼到。
“是。”正在燕旭转身欲去之时,太极门方向却发出一阵欢呼凌凛定睛望去,却见之前紧紧封闭着的朱漆大门已然开了一条缝,土黄盔甲的羽林军正顺着那到缝隙蜂拥而入,而那道缝隙,也越开越大。君昕平在马上有望见了,兴奋得大叫道:“好,攻下来来了。”当下也不理凌凛与燕旭二人,一扬鞭。策马向太极门方向奔去。凌凛之前分派给君昕平的侍卫自然也跟了上去,顿时只剩下凌凛与燕旭二人。
燕旭本拟也跟着君昕平过去,但却吃凌凛拉住,后者皱眉问道:“你之前说半个时辰是确实估计还是为怕责罚特意夸大的。”
“公子,燕旭没有说假话。”燕旭也不明白为什么方才还似乎坚不可催的太极门一下子便被冲破了,回答道:“其实当时燕旭也知道事情紧急,才报的半个时辰,若要计较伤亡,一个时辰恐怕都不够。”
凌凛眉心皱成一个川字,沉吟了一阵,最终还是策马前行,燕旭也紧紧跟了上去。马刚跑起来,凌凛却像看到什么似的,猛然勒马,跟在凌凛后面的燕旭没想到凌凛会突然勒马,仓皇间冲出老远方才转了回来,拍马行到凌凛身前,疑惑道:“公子怎么了。”
“你看。”凌凛的眉头一直没有放松,用马鞭指着地下的一具尸体,道:“你看看这句尸体。”
这一日并没有月光,不过就着兵士手中的火把,燕旭还是勉强将那尸体看清楚了:“公子,这只是一句尸体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现在殿下在前面,咱们还是快点跟上去罢。”燕旭看了好一阵,也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同之处。
“我的意思是你看看他的服色。”凌凛目光茫然望向太极门后那灯火通明的太极殿,刚才据内线说那人还在太极殿中,那人向来是不做无把握之事,现在太极殿眼看便是险地,她没有把握会以身犯险么。
“是亲卫服色啊。”燕旭说了这句话方才醒悟了过来,惊道:“亲卫、勋卫、翊卫三卫一贯不在前庭护卫,但是现在居然一直在这里与左羽林一同护卫宫掖,难道里面早有了防备。”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太极门突然被突破,这于理不合,高冲此人我虽然不熟,但是也见识过龙易的手段,高冲与龙易并称三杰,自然不凡,现在却如此轻易的被我们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其中恐怕有诈。”凌凛虽是侃侃而谈,但是他心中却是激荡不已,辛苦数年,现在那人只在宫墙的那一边了,仿佛只要一剑,便可刺入那人的心脏,能完成日日夜夜所思所想的目标。可是现在危险也是显而易见的,他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受了那么多苦,只为了回来向那人报仇,未成功之前,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失败,不允许自己死。
可是凌家二百三十口人的血债,天牢之中的苦楚,沙洲受的屈辱,逃往吐谷浑的路上所受的艰难,一件件一桩桩的却在刺激着他,杀,杀,杀他个干干净净,杀了她,杀了那个沐风,杀了一切,只有杀,只有血才能洗刷他心中的伤痛,才能为他凌家二百三十口人报仇,杀!杀!杀!
到底该如何,凌凛心中理智与情感天人交战,俊脸也因为内心的斗争而扭曲了起来。燕旭怔怔的看着他,忍不住出声道:“公子,咱们是不要去提醒殿下啊。”
“嗯。”凌凛下意识的的一点头,燕旭忧心君昕平,立时奔出了好远。但是突然之间,凌凛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能让君昕平知道明昭设有埋伏之事,一旦让君昕平知道了,定然会大乱,一乱了起来,自己想走,便难了。
凌凛张口欲唤燕旭,但是燕旭已去得远了,而且唤他,也不一定唤得回来,凌凛目光之中闪过狰狞神色,反手自亲卫手中夺过一张铁胎弓,瞄准了燕旭,弓似满月,箭似流星。左羽林将军燕旭就这样,被从身后射来的一支箭,夺去了性命。而他至死也不知道,夺去他性命的,却是他一直景仰的凌凛。
“走。”将弓扔回给亲卫,凌凛铁青着脸咬着牙吐出一个字,再也不看燕旭缓缓倒下的尸体,他扭转马头,加了一鞭,带了二三十名亲卫,向承天门奔去。
凌凛奔只承天门之时,却正好与沐风那一彪人马撞个正着,燕旭留了一名副将负责守卫承天门。那副将一见有人马杀到,立刻慌忙不迭的连连喊道:“关门,快点关门。”
“不能。”凌凛自然知道这门是决然关不得的,这一关,他们可都成了瓮中之鳖了,连忙抢上前去,一把将那副将推开老远,怒声吼道:“宫门一关,我们便被关在皇宫内了,不能关门。”
“那怎么办……”这副将竟也是凌凛任左羽林将军时的下属,此时老上司来了,那副将便自然而然的矮了一头,嗫嚅问道。
“还能怎么办。”凌凛眼一瞪,脸上杀气腾腾:“组织人马,杀了出去,务必不能让他们封了我们的退路。”
杀!
两军相逢勇者胜,同样是卫朝最精锐的禁军部队,此时却在承天门前做着最惨烈的搏杀,为的,却是两兄妹,谁最后坐上太极殿上最高处的那张椅子。
凌凛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如果他估计得不错,应该有另一拨军马向掖庭宫奔去,这人好大的心,竟想一网打尽,不过若外间事不成,也该得全军覆没。其实若按雍王的计划,胜算会更大,但是君昕平为了确保自己的地位耍上了那么一手,虽然确保了地位,不过仓促起事,却埋下了不少祸患。
“啊……”凌凛一声长啸,手中宝剑自一名军士项中横过,那军士的头颅远远飞了出去,凌凛更不停留,纵马前冲,战场之上,什么虚招诱敌都没有用,只有一往无前的冲杀才是最重要的。不过前面,竟也有一把凌厉无比的剑,那人是……
青衫飘飘,相隔一年,凌凛再度看到了沐风,这个让他欲杀之而后快的男人。
而沐风的眼中,白衫血红,那个他深爱的女人的曾经的男人,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杀声震天的战场之上,前任皇夫,已经“死去”的睿王凌凛和现任皇夫,平王沐风隔着数十步距离,正在对峙。
凌凛心知此时绝绝耽搁不得,手中剑化长虹,向沐风射了过去,沐风见那剑来势凌厉,只得一个腾身,自马背上腾空而起,才堪堪躲开那剑,可是跨下坐骑却被那剑所伤,再也动不的了。沐风只得落在地下,等到他打倒了数人,再度夺得一匹马之时,凌凛,竟已经是不知去向了。
不仅是承天门外有对峙,太极殿之前的广场上,冲入宫中的叛军和亲、勋、翊三卫对峙着,当今天子,女帝明昭和废太子君昕平,也对峙着。
因为两方的首脑谁都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因此本该是杀声震天的广场上,竟安静得只有呼呼的风声和粗重的喘气声。
“一别十一年,孤的小妹。你可还好。”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君昕平,他用嘲讽并带着得意的语气高声说道。
“大胆。”明昭尚未应答,勋卫李汉三便怒声喝道:“大胆反贼,竟敢如此对皇上说话。”
“好没规矩的臣子。”君昕平冷哼一声道:“孤家自与孤的妹妹说话,你是何等人,竟也敢插话,明昭,看来你管教着实不严啊。”
明昭坐在太极殿三十三阶台阶的最高处,君绍真早已从梦中惊醒,眼前阵仗虽大,他竟是半点不畏,按着小腰刀站在明昭身侧,在外围,则是层层侍卫护卫。
最后望了一脸得意神色的君昕平,明昭深吸了一口气,出声道:“庶人君昕平,你是何人,竟敢称孤道寡,只此你一条,你便犯了滔天大罪,朕现在令你立刻放下兵器投降,不然……”
“不然怎么样。”君昕平大笑道:“你能把孤怎么样,是孤的,孤一定会要回来,孤还是劝你早点投降,或许孤还能看在兄妹情分上,留你一条性命。”
“不可救药。”冷冷吐出四个字,明昭手一挥:“看看你的旁边吧。”
随着明昭挥手,仿佛是凭空生出一般,广场四周的黑暗里冒出了无数人,手持弓箭,箭头之上的寒光隐约可见,正对着太极殿的太极门方向,一彪军马冲了出来,将叛军的退路也截断了,熊熊燃烧的火把之下,一身银盔银甲高冲高声唤道:“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君昕平,你还有什么可以说得么。”明昭面容之上并找不到得意二字,浮现的反而是深深的寂寥与疲倦。
“哈哈哈哈。”君昕平狂笑道:“成王败寇,十一年前我败给了父皇,没想到的是,明昭,十一年后我再次败给了你,成者王侯败者寇,君灏宁,你赢了。”言罢,自身旁亲卫手中夺过一柄剑,狠狠插入腹中,痛苦的扭曲了几下,曾经的大卫太子,君昕平,在第二次政变失败后,用一柄长剑,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翌日,经过一夜的厮杀,封神破终于控制了上京城的局面,颜岱的身子被剁成了肉酱,头颅送到了林祖威的灵前作为祭品,方穆战死,楚平宇投降,楚欣则护着楚文森等楚家主要人物逃出了上京城,投奔雍王,凌凛也在其中。
六年十二月,雍王会同夏王、徐王等五王起兵造反,上以剑南西川节度使武钊为河东道行军大总管,左羽林将军高冲为江南东道行军大总管,左威卫荆不语为淮南道行军大总管,征讨叛逆。
次年三月,西突厥、吐谷浑侵扰边关,神威将军龙易发兵相抗、东突厥可汗阿莫多出兵助之,六月,破敌,此后三年间,边关无战事。
五月,皇次子生,上甚爱之,赐名绍朗。八月,淮南道行军大总管荆不语灭徐王,八年四月,夏王降,上夺其王爵,罢其封地,圈禁之。十月,雍王兵败自缢,自此,“甲酉之乱”定,天下太平无事。上励精图治,京城斗米十钱,国强民富,百姓安居乐业,四夷来朝,是为“明昭之治”
———《卫书·圣宗记第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