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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玉宇呈祥 第三十七节 黄水千里









  八百里加急!殿中众人神色皆是一凝,安无忌本欲说出口的话也吞回了腹中。明昭自然也顾的不得什么封赏张宝南之事,沉声喝道:“宣。”虽然只有一个字,但是众人都从明昭的话语之中听出了她的焦急,毕竟八百里加急,不是大事谁也不敢乱用。

  王定在宫中多年,这等规矩还是知道的,当下快步下了丹墀,向殿外行去。守门的侍卫也早已将殿门推开,此时正当正午,太阳白的耀眼,砖地上暑气蒸腾,殿门一开,一股热浪向殿内袭入,立时便热了许多。但是谁都无心管这些事,一个个的只巴着眼朝殿外望去,不知道这到八百里加急到底带来的是什么消息。

  王定过不多时便捧了粘着三根鸡毛以示紧急的木盒子进来,但是在殿内焦急等候的一众人心中,王定去得实在是太久了。快步行上丹墀,将奏折盒子呈与明昭退下之后,王定才得以小声的喘着气,平息着自己的气息。

  明昭也一改之前慵懒之态,快速拆开盒上封条,启了木盒,从中取出奏折,展开来看,那奏折上的字,一字一字皆是殷红,一股血腥味道更是扑面而来。这奏章,竟然是以血写就。

  明昭此时有了身孕,孕吐是经常的,此时被这血腥味一冲,更是禁受不住,脸色顿时转白,眉头紧蹙,咬着牙关,似是在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

  华莹是贴身伺候明昭之人,见明昭脸色,哪里还不明白,连忙招了丹墀下端盂钵的内侍上来,亲自接过端在明昭面前,让明昭吐了一回方才好了。之后清水漱口,热巾拂面又闹了好久,明昭才重新拿起了奏章。殿内站着的几个丞相经此一闹,个个的也是满面关切。

  “皇上。”看着勉强拿起那份奏折依旧面色苍白的明昭,华莹不禁关切道:“您不舒服,华莹大胆,请让华莹念给您听吧。虽然于例不合,但是现在您确实不是舒服啊。”

  “是啊。”丹墀下的几名宰相也出声附和道:“皇上圣体不适,从权一下也是无妨的。”

  “不必。”明昭挥手道,此时的她,虽然脸色苍白依旧,但是却十分坚持:“朕已经好了,众卿不必担心。”当下忍着那股让她恶心想吐的味道,细细的看了起来。

  明昭天资聪颖,阅读速度极快,可堪说是一目十行,偏生又过目不忘。半盏茶时间还没到,她已经放下手中的那份以血写就的奏折,铁青着脸,以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说道:“方才还在商议封赏张宝南之事,却没想到,还没议定,他就给朕一个如此大的惊喜。”

  明昭虽然说是惊喜,但是谁都知道她是在说反话,能让一贯宽厚的明昭如此动怒,再加上八百里加急,奏章上的那件事……

  刘仲武身为政事堂一众宰相之首,这等时候,自然是要第一个出来说话的,当下刘仲武踏前一步,躬身道:“请皇上明示臣等,张大人奏报之上所呈究竟是何事。皇上现在孕有龙子,臣还请皇上不要过于动怒,以免伤了龙体。”

  明昭深深的吸了口气,平定自己的心绪,冷然道:“濮州堤决,黄水汹涌而出,自濮州而南,郓城、临濮、离狐、雷泽、乘氏数十城,方圆千里皆遭洪水,去年花大力气修整好的白沟也毁于一旦,百姓伤亡,更是不计其数,总之,濮州堤决,黄水千里。他张宝南整治的好河防。”说到最后一句之时,明昭已经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怒声说道。

  “啊……”刘仲武等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方才众人还在高兴今年河防甚好,没有决堤,没想到转眼间却……也难怪明昭如此愤怒,之前还在夸赞张宝南办事得力,要替他加官进爵,话音未落,张宝南就用事实打了明昭一个嘴巴子,身为帝王,如何受得了这样的气。

  在其他人还在惊讶濮州堤决的事实之时,楚文森的心思却不禁飘到那日与雍王会面之时,雍王那一句似有心却又似无意的说话——“也不知濮州那边,动手之时,会不会顺利”

  此时濮州果然出了事,难道是,楚文森只觉得脑子一阵阵的发晕,他虽然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良善人物,雍王为了争夺帝位,打击明昭,不惜做出这等事来,但也着实让他禁受不住。之后众人商议如何善后,如何处置,他都没有听进去,只是随着别人应上两声。

  好不容易挨到出殿,楚文森连政事堂也不回,安无忌对他的招呼声也恍若未闻,径自出了宫,在宫门口寻到自己的马车,还没坐稳便一叠声的吩咐,去雍王府,要快。

  赶车的车夫伺候了楚文森二十余年,极少见他如此失魂落魄,但主人的吩咐也不能不听,当下驾车向雍王府方向行去。

  楚文森坐在车中,不断的深深呼气吸气,良久方才堪堪把心中的乱麻理出个头绪来,正在想见了雍王要如何发问,却又想起了一事,不由暗骂自己,为何昏头若此,连忙大声吩咐车夫道:“不去雍王府了,回府。”

  回了自己的府邸,楚文森还未进书房,便吩咐赶上来伺候的家人道:“快去给本相把楚令亨找来,要快,要快。”

  家人应了去,楚文森也不要人伺候,一个人在书房之内来回踱步,不时的还向外张望,好不容易看到花径那头出现了楚令亨的身影,楚文森眉一拧,行到桌边倒了一杯凉茶一口饮下,再坐回椅上,手中持了一本书,假装在看书。

  “令亨见过楚相。”楚令亨行了进来,他对楚文森的书房是越来越熟悉了,经常是出了雍王的书房便入楚文森的书房,两头来回打转。

  “嗯。”楚文森的目光却没有从书上面转移开来——虽然他什么都没看进去,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句,便不再开口了。

  楚令亨站着候了一回,见楚文森如此,眼睛一转,随即笑道:“不知楚相召令亨来有何要事,今早王爷回雍地去了,令亨为王府属官,自当去送行,回来之后才知道楚相找令亨,来得有些晚了,还请楚相见谅。”

  “什么……”楚文森听到雍王回了封地,便忍耐不住了,把手中书向桌上一放,急急道:“王爷回雍地去了,怎么我事先不知道。”

  “呵呵。”楚令亨一声轻笑,道:“王爷本来想通知楚相的,但是相爷事务繁忙,王爷也不好意思打扰楚相,今日出城之时还对令亨说,要令亨在楚相得空之时对楚相说上一声呢。”

  “哼。”楚文森用一声冷哼来表达着心中的不满。

  “不知楚相着急找令亨来,所为何事。”对着楚文森的冷哼,楚令亨只当作没有看见,也亏他练得出如此厚的一张脸皮。

  说到那事,楚文森的脸立刻阴沉了下来,冷然道:“方才河道观察使张宝南一份八百里加急奏报至京,说是濮州堤绝,黄水千里。”

  “哦。”这事楚令亨是知道的,他送雍王出城之时,传送加急奏报的驿马正好入城。他和雍王两人还在说,等着看好戏呢。但是此时楚令亨却装出一副震惊神色,道:“不是说黄河洪水渐渐平息的么,怎么会决了堤,黄水千里,那着实太……”

  “你少给本相装模作样。”看着楚令亨一脸做作神色,楚文森不禁一股气冲上了头顶,怒声喝道:“本相那日去见王爷之时,王爷曾说过在濮州要行什么事的,是不是就是这件。”

  “既然相爷已经猜出来来,还来问令亨做什么。”楚令亨也不隐瞒,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嬉笑道:“相爷莫要动怒,火大伤肝呢。”

  “你……”楚文森怒不可竭,高声道:“王爷如此做未免太过分了一点,河堤一破,千里黄泛,这要死多少人,多少百姓为此流离失所王爷难道不知道么。”

  “楚相何时如此悲天悯人了。”楚令亨嗤之以鼻,道:“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为将尚且如此,当皇帝呢。哪个皇帝的宝座不是由尸骨累积来的,王爷若要悲天悯人,当心最后将自己也搭了进去。”

  “本相不是悲天悯人,但是王爷这等做法也委实太过了。”楚文森怒声道:“王爷就算不行此事,有未必会出事。”

  “此时是不会出事,但是以后呢。”楚令亨道:“请恕令亨放肆了,楚相您不但有些妇人之仁,而且鼠目寸光。”

  “你……你敢说我。”楚文森拍案而起。

  “如何不是。”楚令亨冷笑道:“为成大事伤了一些贱民,楚相便如此来数说王爷,如何不是妇人之仁,王爷这一番行为自然不是为眼前获利,而是为了几个月之后的计划做铺垫。现在不乘机削弱那女人的势力,更待何时。相爷难道看不出来么。既然如此,那以后的计划,也没必要实行了。”

  “王爷有什么计划。”楚文森颓然坐回椅上,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