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相请。”雍王府书斋外,楚令亨笑容满面引着楚文森向书斋行去。
“嗯。”楚文森淡淡的应了一声,却四面环顾了一番方才不紧不慢的踱着步缓缓随在楚令亨身后。
“禀报王爷,楚相来了。”行到书斋前,楚令亨停了下来,躬身道,其实他平日里进出雍王的书斋都是直进直出,全然不需要通报的。今日是因为楚文森来了,方才如此做作。
“……”
雍王也摆足了架势,默然良久竟然应也不应一声。
“哼。”楚文森自然知道这两人如此做作是预备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但是他官场沉浮数十年,也不是吃素的,当下一拂袍袖,冷然道:“王爷竟然无心见本相,那本相也不便打扰王爷了。告辞。”当下便转身向来路行去,虽然按楚令亨的说法,楚家和雍王算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但是有些必要的面子还是要争的,不然以后相处起来,便容易吃亏。
楚令亨全然没有想到优柔寡断的楚文森此时竟如此决绝,想抢上前劝住楚文森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若不上前阻止却又是全然不可能的,正犹豫不决之时,却听见书斋内一声长笑,雍王君振鹭从书斋内掀帘大步踏出,长笑道:“楚相留步,本王方才在书斋内看书,装束未免有些不郑重,因此临时换了衣衫,却叫楚相久等,倒是本王的罪过了。”
楚文森本来就没想过要走,既然雍王已经搭好了台子,他自然也乐意顺着走下去了,当下一个回身笑道:“本相认识突然想起有些急务没有办理,一时心急方才如此,王爷莫怪。”
“那本王倒是打扰相爷公务了,既然如此,相爷不如暂且回衙门去处置公务,处置完了再来,本王正好与相爷对月饮酒。”雍王笑道,脸上的笑容虽然称得上灿烂,但着实虚假。
“不必了。”两只老狐狸心照不宣,楚文森道:“方才王爷一唤,本相又突然想起并不算特别紧急,而且政事堂也不止本相一人,本相不去,也没什么要紧的。”
“既然如此。”雍王持了楚文森的手道:“既然如此,那便更好了,请……”
“请……”打了一通哈哈,两人立时好得如同多年好友,并肩行入书斋,楚令亨则默默的跟在后面。
入了书斋,楚文森便要像雍王行礼,雍王自是不许,虚情假意的退让许久之后,方才分宾主坐定。自有侍女送上香茗,雍王挥退侍女,笑道:“楚相请尝一尝,这茶虽然一般,但是水可是去年的梅花雪水,入楚相尊口,倒也不算怠慢的楚相。”
楚文森端茶碗抿了一口,果然清爽无比,当下笑道:“本相于茶道一事之上所知并不多,但是好坏还是分地出来的。熬茶之水以雪水为最佳,而王爷还特地选取梅花之上的雪,那梅花绕骨的三分香气,至今不绝啊。”
“楚相还说对茶道所知不多,这一段话说下来,竟是个大行家,王爷你说是不是。”楚令亨见有机会插得上嘴,自然不甘默默。
雍王为人阴冷,城府甚深,不喜与人打交道,之前的那一系列行为是为了压制楚文森的气焰而刻意做出来的,表演拙劣无比,好在二人的目的彼此都心照不宣,因此楚文森也懒得揭穿他拙劣的表演的。现在有不必刻意做作,因此有露出本来面目,冷淡的应了一声是,再不多语。
楚文森自是知道雍王是个怎么样的人,说实话,之前雍王那等样子他还着实有些不习惯,此时雍王恢复了常态,他倒习惯了起来,摇头道:“令亨谬赞了,这等学问不过是平日里听别人谈论之时记下来的。哪及雍王雅致,有闲情来搜集梅花雪水。”
楚文森这句话本来便有些讽刺,说了出来,雍王脸色不免变了一变,但很快却又恢复了过来,出声道:“楚相的事,令亨和本王说了很多,本王今日请楚相过来,不过想帮楚相确定下心意。楚相是聪明人,脚踏两只船的下场,通常很不好。”
“多谢王爷为本相操心。”楚文森回应道:“不过王爷请放心,本相现在还在岸上,上不上船还很难说,更别说翻船了。”
“哦。”雍王挑眉道:“楚相还在岸上,那样怎么钓得到大鱼呢,还是尽早上船吧,船若是开了,下一条可是很难等的。”
“本相倒是想上船,无奈其中没有跳板。”两人打起了机锋,各有所指,楚文森呵呵一笑,再度端起茶碗,一边抿着一边等候这雍王的回复。
雍王很快便给出了回复,皱眉道:“楚相想有个什么样的跳板,只要本王办得到的,自然会全力帮出楚相办好。”
“对于王爷来说,并算不得什么。”楚文森轻笑道:“我只求日后王爷登基大典之上,予我楚家一份丹书铁卷。此事对于王爷来说,并不难办吧。”
“自然不难。”雍王冷然道:“那楚相上得船来之后,又打算怎么办呢。”
楚文森缓缓起身,打了一躬,一字一字缓缓道:“一切任凭王爷吩咐。”
半个时辰之后,书斋之中的密议已经到了尾声。雍王冷冰冰的脸也柔和了起来,毕竟正式得到了楚家这一强大助力,任是谁,也会十分高兴的。他扫了一眼楚文森,道:“本王刚从宫里收到了一个消息,相信楚相也十分感兴趣的。”
“王爷请讲。”对于雍王似乎能通天彻地的情报网络,楚文森已经开始见怪不怪了,只豪无感情波动的应了一声,并不追问,反正雍王提起,自然是要讲出来的。
雍王那对丹凤眼中射出阴冷目光,话语也特别的冷上了几分:“当今的那位在几个月之后,似乎又要给大卫皇族填上一丁。”
“哦。”楚文森讶然之后,脑中一转念,却道:“王爷有什么计划呢。”
“果然是楚相。”雍王虽是赞叹,话语之中却听不出任何赞叹之意,道:“快刀斩乱麻,本王已经磨了十年的刀了,此时出鞘,是再好也不过了。”
“王爷是想……”楚文森立刻就明白了雍王的用意,是想要趁明昭怀有身孕,不方便处理政事的这几个月内动手,毕竟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太难找了。
雍王嘴角微挑,算是承认楚文森的猜测了。
楚文森目光闪动,似是在算计着什么,又问道:“王爷可制皇……今上的那位现在有几个月了。”
“大概两个月吧。”雍王一皱眉,道。
“那我们还有八个月的筹划时间。”楚文森喃喃自语,随即又提高了声音道:“王爷十年磨一剑,想来应该会有很周密的计划罢。”
“这个自然……”雍王举目望着屋顶,轻声道:“也不知濮州那边,动手之时,会不会顺利。”
明昭回京之后,河防依旧是第一要务,张宝南的水情折子几乎是一日一进,明昭也特别关心,为此还特地祭祀了一回,乞求上天莫要再折磨黄河两岸的百姓了。
这一日到了八月初五,暑气也略减了些,明昭看过张宝南呈上的水情折子后,派王定至政事堂,宣刘仲武、楚文森、郭维、安无忌四人至含章殿议事。
“众卿看看张宝南直递给朕的奏折把。”今日的明昭特别高兴,想是张宝南的折子之中有喜讯传来。
果不其然,刘仲武第一个看完张宝南的奏折后,躬身行礼道:“恭喜皇上,最大的一次洪峰也让张大人抗了过去,真是大卫之福,皇上之福,万民之福。”
“是的。”楚文森亦看完了奏折,接口道:“最大的一次洪峰都抗了过去,之后更不在话下了,今年水患,黄河平安无事,真是大喜啊。”
“呵呵。”明昭一声轻笑,道:“朕也是十分高兴才召众位卿家前来,一同分享这件大喜事的。张宝南治水有功,众卿说说,当如何奖赏。”她有孕之事没有隐瞒,此时穿着一袭宽松衣衫,头上沉重的发饰也少了不少,人也丰满了少许,和平时精明强干的外表相比,此时的明昭,竟也别有一番慵懒风味。
张宝南出身世家,家中虽比不上楚家吕家这样的大族,但是也算得上是个世家。说到要如何奖赏,郭维便第一个出声道:“回禀皇上,臣以为现在水患尚未过去,此时奖赏未免早了些。不若暂时嘉奖于他,待到洪水过后,再行奖赏也不迟。”
“臣以为有功当赏,有过则罚,赏罚一定要分明。”楚文森和郭维算是死对头了,几乎没有一次意见相同的时候,尤其这件事牵扯到世家子弟的利益,他自然不甘落后了,当下反唇相讥道:“张大人抗过最大一次的洪峰,已经是件十分大的功劳,为何不赏。”
“本相并没有说不赏,不过是等洪水过后,张大人进京叙职之时再赏也不迟。现在张大人还在泥水之中摸爬滚打,肩负的黄河平安,还是不要让他分心的好。”郭维斜眼道
“正是如此才要封赏。”楚文森道:“受封赏还会分心,本相倒是第一次听说,不止郭相是从哪里知道的。”
又来了,明昭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心,出声制止道:“二位卿家莫要争论了,定中。”
“臣在。”
“你有何看法,”明昭问道。
“臣以为……”正在安无忌要回答之时,殿外响起一阵大吼:
“八百里加急奏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