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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风华初露 第三十节 新进舍人 (上)









  琼林宴后第二日,元鼎因前一日在兴庆宫受了点风寒,休朝一日,明昭也乘机偷了个懒,一改平日五更即起的习惯,一觉睡到了辰时中刻方才起来,盥沐梳妆等琐碎事情自不必赘叙,侍书端上来燕窝冰糖银耳粥,明昭就着吃了几块宫点,便坐步辇行去了昭庆殿处理事物。

  迈步入昭庆殿前广场,明昭却被里面蜂拥而至请安的官员们吓了一跳,正示意他们不必多礼之时,安无忌自内快步行了出来,也不多礼,只是一拱手道:“见过公主,于少傅正在里面等着您呢,这些都是等候公主接见禀报差事的,我要去礼部带公主昨日定下入昭庆殿听用的进士呢。”

  明昭一笑道:“我今日贪睡,竟起迟了些,没想到落下这么多事务,抱琴。”

  “在。”身后女官打扮的抱琴上前一步,低头应道。

  “日后五更即起就做定例了,我便是起不来,也要想法子唤我起来,这耽误了政事可是了不得的。”

  “是。”

  “公主何须如此。”安无忌爽朗笑道:“岂不闻垂拱而治。”

  明昭微笑着摆手道:“定中莫要多说,古训有云,由奢入俭易,由俭入奢难,由此推之,劳逸亦如此,安逸惯了,以后便难改回来了,你快去礼部罢,我先进去处理事务了。”说着便进去了。

  安无忌自南门出了皇宫,宫门外自有从人候着,他骑了那匹初入昭庆殿时康守成送的的黄膘马,轻骑行至礼部衙门前,礼部中人早得到消息,礼部侍郎任易带着两名员外郎在门口候着,见安无忌翻身下马,忙迎着上来。安无忌在礼部三年,自是和他相熟,当下笑道:“任大人好。”

  “安大人好。”那任易五十余岁,是中科举熬资历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蜡黄脸皮,颌下几缕稀稀疏疏的老鼠胡子,说话间一翘一翘,煞是逗笑。

  安无忌笑着携了任易的手,道:“任大人莫折杀无忌了,且不说任大人官居正四品,无忌只是个从四品,位份低上任大人一等,但就论无忌往日在任大人手下听用,任大人也不必如此啊,当真真折杀无忌了。”

  “这可不敢不敢。”任易笑道:“安大人现在是公主殿下手下第一得力之人,前途不可限量,还任了进士科主考,那么多才俊之士,自此都是你的门生了,老夫当真要恭喜安大人一下了。”

  安无忌一面连声说着“不敢”一面与任易并肩行进了他曾熟悉无比的礼部衙门大院,一眼望去,却见几名往日交往甚好的员外郎立在一旁,一身绿袍,他本想上前去打个招呼,无奈任易脚步不停,也只好随他进了花厅。

  凌凛等四名被明昭亲自点中入昭庆殿参赞听用的新科进士都是一袭锦袍排成一排坐在花厅内说话,他们中了举,不是布衣之身了,却又无官位,只得着了昨日赴琼林宴的衣裳在此等候。见安无忌随同任易跨了进来,连忙起身迎接。

  安无忌扫了眼前的这些新科进士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自怀中取出一份文书,高声念道:“太子钧命。”

  “殿下千岁千岁千岁。”凌凛四人连忙跪下听命。

  “新科进士凌凛、王举之、邵元长、施上淳,人品端方,文才出众,特调入昭庆殿参赞文书,授通事舍人之职,位从六品下。”

  “是。多谢殿下。”

  安无忌收了文书,笑着将四人一一扶起,道:“从此我们便同殿为臣了,你们不必拘礼,等下随我入宫去,公主还有要紧的事嘱咐你们呢。”

  “是。”四人齐声应道。

  安无忌却笑着拍了拍凌凛的肩膀:“你这人,那日我破例让你重写一份诗赋,你却已‘意尽’搪塞于我,让我是取了你也不好,不取你也不好,还为这事挨了公主一顿骂,怎么今日如此低眉顺眼,不复当日傲气了。”

  凌凛双眉一轩,傲气立现,道:“安大人此言谬矣,这诗赋最是出自本心的,无意如何可勉强,若要我搪塞而成,我倒不如不作。”

  安无忌也不生气,呵呵一笑道:“你倒是难得有这份子傲气,也好,公主此次派给你们的差事,便是要借重你们的傲气的。我也不多说废话了,你们的官服吏部司封司已经送过来了,快去更衣亭换上罢,这时候不早了,公主还在等着呢。”

  安无忌带着四名新进的通事舍人回到昭庆宫时,已经是已时中刻了。他见昭庆殿外还有两三名官员在候着,便心知明昭事情尚未办完,于是吩咐小太监引着凌凛四人先去耳房候着,待传唤时再说,自己却轻轻迈入了昭庆殿正殿。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方才还和颜悦色自责起得太晚的明昭,此时却勃然大怒正在斥责着光禄寺的官吏。

  “亏空达三十万贯,你们还好意思报将上来,我若不是前些日子要查帐,你们怕是还要瞒下去罢。”明昭气得脸都青了,接过抱琴递上的茶水,狠狠的喝了一口,想是要压住心中火气。

  光禄寺少卿不过三十余岁年纪,是孟族子弟,安无忌是认识的,唤作孟伯成,此时他正跪伏于地,全身簇簇发抖,明昭自来宽厚,安无忌极少见她动怒,不过一旦生气,却是无人不怕。

  安无忌听了两句,便知是明昭因为光禄寺亏空之事而生气,不过仅因光禄寺那几十万贯的亏空,还不至于让明昭如此动怒,还有一层原因只怕是孟伯成不该姓孟而已。

  明昭一眼瞥见站在门口的安无忌,脸色略微缓和了些,道:“定中事办完了啊。”

  “是。”安无忌快速前行几步,行礼道:“回禀公主,已经办好了。”

  “嗯。”明昭应了一声,尚未说话,安无忌却抢先说道:“无忌不知公主为何如此大发雷霆,但是气大伤肝,公主还是要多加保重才是。”

  “哼。”明昭冷哼了一声,拿起案桌上的一道奏本,道:“定中看看罢,我竟不知道这光禄寺如此有钱,连亏空都大,三十万贯,那是一道两三个月的赋税啊,他们就这样给亏掉了。”

  安无忌其实早看过那个奏本了,光禄寺掌朝会、祭祀等典仪、酒醴、膳羞之政。是个闲衙门,油水却是最为丰厚的,毕竟皇族要吃的东西,谁也不敢怠慢了,这三十万贯的亏空虽然吓人,却是几十年的陈年老帐堆积下来的,此时全算在孟伯成身上,明昭想是因为元鼎服用丹药而如此的罢。

  上前接过奏本,安无忌道:“这道奏本无忌已经看过了,这数目虽大,却是几十年的老帐堆积下来的,孟少卿手里或有亏空,但绝不至如此大的,公主英明,是非自能分辨。”

  明昭深深的叹了口气,道:“依你的意思,这孟某人是无过的咯。”

  “非也非也,”安无忌道:“虽然罪不全在孟大人和光禄寺的各位大人们身上,但是孟大人身居光禄寺少卿,却将这等大的亏空一直隐瞒,实属有过,臣建议,令孟大人和光禄寺的大人们赔一半亏空,同时罚其在家面壁三日,已思其过,公主认为如何。”

  “嗯。”明昭也觉得自己方才太过感情用事了,点头赞同道:“定中,你来草拟文书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