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驾到……”王公公的公鸭嗓子在昭庆殿外响起,让殿内焦急的三人终于松了口气。
“老师,康尚书,出了什么事了,这般着急。”明昭在抱琴,武应安和王公公等人的簇拥之下举步迈入了昭庆殿,刚才在步辇上休息了一阵,她的脸色已经没有方才自咸安宫内出来时那么的惨白了,但是细心的看还是能看出她脸上的疲惫和那微微一抹的苍白。
于永理是精细人,明昭刚一进来他就注意到自己这个公主学生的不寻常,当下立刻前行几步,道:“见过公主,突厥使者有不寻常举动,康尚书方才在朝上本来要禀报皇上的,可是………”
“我知道了。”明昭点了点头,向康守成那方行去,经过于永理的时候听见老师小声的担心的话语:“公主没事吧。”
“没事,谢谢老师关心。”明昭亦小声的回应了一句,脚下却半步不停的向康守成行去。
康守成迎了上去,恭敬请安道:“下官康守成见过公主。”
“康尚书无庸多礼,坐吧,坐下来详谈。”明昭温言浅笑道,丝毫没有方才在咸安宫内的那种苦痛悲哀情态。
“是。”康守成嘴上称是,但是还是等着明昭及于永理均落座之后方才斜着身子坐下了。在明昭的询问之下,他说出了为什么这么急切要见明昭公主的原因,原来自前日安无忌入宫禀报东突厥使者突然来到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自东突厥至京师,地方官府竟然没有一点消息报上来,但是检查文书等物却又没有任何问题,甚至那使节都是康守成的老熟人——出使卫朝多次的莫贺叶护,奇怪无比的康守成也只能吩咐留在国宾馆的手下仔细注意突厥使者动向,一有问题立刻报告。康守成果然没有猜错,突厥使者当真有问题,这队看似平常以进贡为借口的使节里面竟然隐藏着一个大人物,东突厥王子阿莫多。
“什么,突厥王子竟然也随时节一同来到,而且还隐藏身份。”明昭奇道:“康大人,消息属实否。”
“回公主,确切无误,不然下官也不会上报。”康守成答道。
“东突厥王子竟然也来凑上一脚,京都现在可真热闹。”明昭喃喃自语道。
于永理坐在明昭身边,听得十分清楚,接口道:“突厥人进京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公主不必担忧。”
“嗯。”明昭一点头。
康守成问道:“下官请示公主殿下,这突厥时节应当如何对待,现在已经知道突厥王子阿莫多在使节队伍之中,要是怠慢了的话……”
明昭想了一想,道:“不用管他们,康尚书,你多派人手暗地监视和保护阿莫多,不要让他出什么乱子,待遇也比往常好上一点,但是不要把话挑明,阿莫多既然想隐匿行踪,那就让他隐匿去吧。人手不够的话我会派得力侍卫前去协助你的,这件事就由你全权负责了,对了,刘丞相知道此事么。”
“是,下官遵命。”康守成起身应道:“刘丞相下朝便被皇上召进了含章殿,下官等了很久想请刘丞相代呈皇上都没有等到。”
“哦。”明昭道:“那康尚书便尽快找时间知会刘丞相吧,父皇旨意,这次突厥使者前来,他老人家不接见了,主要由你礼部负责,最多让刘丞相接见一下便也是了。”
“是,下官谨尊皇上圣谕,公主旨令。”
正在康守成起身准备出昭庆殿之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安无忌突然起身开口道:“公主殿下,下官有一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明昭点了点头,道:“言者无罪,尤其是在我这昭庆殿中,以后有事,只管讲出来。”
“是。”安无忌应道:“下官认为,突厥王子阿莫多此次隐匿于使节队伍之中前来,大有示威之意,堂堂一个王子,竟然能进出我大卫国境乃至进入京都而我大卫无所发觉,岂不让阿莫多笑我大卫无人哉。因此下官觉得,还是应当给阿莫多一个警示为好,既不伤两国和气,亦不堕我大卫威风。”
明昭眼中闪过激赏神色,却问道:“那安待诏认为应当如何警示呢。”
安无忌朗声说道:“可单独赐物件,特指赐给阿莫多,他们自当有所警觉。”
“好主意。”明昭微笑点头道,一旁的于永理亦拈须微笑称善,而康守成则在懊悔,为何他在自己属下任职的时候居然没有发现安无忌的才能呢。”
“安待诏此言甚善,康尚书就依安待诏之计行事吧,有事再来禀报。”明昭开始送客了。
康守成一鞠躬,道:“下官遵命,下官告退。”
于永理看着康守成肥胖的身影退出昭庆殿后,皱眉转向了明昭:“公主气色不好,是不是……”
安无忌知是于永理要问太子的事,他知自己才入昭庆殿,这等事情是没资格听的,而且也是不听为好,当下起身,悄悄的便想退出昭庆殿。哪里知道明昭眼尖,还没退出两步便被她喊住了。
“安待诏无庸退下了,你听听也无妨。”明昭说道。
“是。”安无忌一躬身,又坐回了原来的位子。
“我方才去见大哥,和他谈了很久。”明昭没有把事情都说出来,只是说道:“大哥提醒我,要小心藩王,不管最终父皇如何处置大哥,藩王们都不会放弃在父皇面前表现,以求谋得太子位的机会的。我处在现在这个位子,将来很是危险。”
安无忌暗一点头,心道朝野都道太子庸碌,其实看事情也还算看得准确。于永理却只是奇怪,小心藩王这一事他早已想到了,明昭自然也肯定是十分清楚的,但是此时却拿太子的话来说,而且明昭公主与太子的兄妹关系一向不好,此时却称太子为大哥;还有,太子何时如此好心,向明昭提醒危险,再加上明昭的脸色明显比去见太子之前的要差上许多,她和太子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于永理暗暗想道,要不要等下去找武应安问一下。不过人老成精的他只是将一肚子的疑问压在了心里,嘴上只是说道:“太子言之有理,方才我的门生,翰林院的洛子勋,就偷偷的跑过来问我,要上表保奏谁当太子为好。听说现在很多大臣都开始准备奏章,保奏某位藩王为太子了,现在不管是已经到京的河间王,雍王,夏王三王,还是没有到京的其他藩王,都有了动作,看来藩王们这边,又是一场大波涛啊。”
明昭点头道:“因此大哥才提醒我要小心,现在突厥王子居然也来凑上一脚,京城可真热闹啊。”
于永理将头微微一垂,随即又抬了起来,望着明昭说道:“那公主有何打算,对于当前如此纷乱之局势。”
于永理此语也正是安无忌心中所想,此时他已入昭庆殿,在外人看来,已经是明昭公主的心腹了,虽然事实并非如此。
明昭微微一笑,答道:“还能如何,该如何即便如何。”
“那太子之位呢。”此时殿中也只有他们三人,于永理也放开了,不再和明昭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明昭没有半点犹豫,顺口接道:“自然是保大哥。”
“太子……”于永理明显吓着了,而在末座的安无忌正在喝水,听得明昭此语,一口水差点就喷出来了,不过好在他还控制得住,没有在明昭面前失礼,但是那水在喉咙里进退不得的滋味还不止一般的难受,单看安无忌的脸色便看得出了。
“是啊。”明昭一脸理所当然的点头道:“大哥乃是父皇的嫡长子,又是我大卫唯一的皇子,身居太子之位二十多年,不保大哥我还能保谁。”
“公主。”于永理毕竟是明昭的老师,明昭小时教训明昭的经历让他能在如今威仪倍增的明昭面前把心里话痛痛快快的讲出来,无甚顾忌,他大声道:“公主莫怪老夫直言,且不说太子他阴谋篡位,谋害皇上,万死难赎其罪,但就这么多年他当太子的事来看,他也不配当太子,管科场科场舞弊,试题竟然是他自己放出去的,却只为那龌龊文人的一首歪诗;户部理财亏空甚大,都不知拿什么填补好,公主你都把历年皇上的赏赐替官员们填了进去,可是太子他,他还想尽法子往外掏钱,去买什么扬州的花园子;河工督促不利,堤垮了,为了赈灾,去年还只有十四岁的你两日未眠,太子那边居然还想着什么迎娶新王妃;皇上亲自破获的刑部的案子就更不用说了,还有诸多事情,以前的是皇上替他善后,近两年的,老夫今日也说句粗话,近两年都是公主你跟在我们这位太子爷后面替他擦屁股,若是没有太子这般胡闹,公主你用得着如此劳心劳力么,现在的事,是他咎由自取,可是公主你还……好,往前的不说,公主你想过保太子以后的事没有,不说皇上心中不快,公主那道保太子的奏章一上,就是给了外面那些野心勃勃的藩王一个极大的把柄啊,若是公主还把老夫当老师的话,就请听老夫一言,公主莫要被太子说的那一番话感动,因而极力去救太子,到时候把自己拉下水可就不值当了。”
“老师。”于永理激动无比,可是明昭却还是淡然处之,道:“老师莫要如此激动,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安待诏,你有何高见。”
“我……”安无忌没有想到明昭竟然会点自己的名,怔了一证之后方才起身答道:“下官以为……以为……”安无忌暗暗一握拳,道:“下官以为少傅大人言之有理,公主与太子确实是骨肉至亲,可是在现在这个环境之下,公主还是要以自保为上。”
明昭眼中闪过笑意,显然是对安无忌的回答十分满意,不过满脑子还在想自己的事的安无忌却没有注意到。明昭容色一正,道:“老师相信明昭么。”
“这个自然。”于永理当明昭的老师已经快十年了,对明昭的能力,从无半点怀疑。
“那就好。”明昭用力的盯着于永理,似乎想从目光之中传达什么消息给于永理似的,一字一顿的说道:“那就请让明昭按自己想法去做,不过如果老师能同明昭一同上书的话,那会更好。”
“唉……”于永理在明昭坚定的目光前败下阵来,叹道:“老夫真的是老了,一切就依公主的吧,今晚老夫回府便去撰写奏章,公主,是由你转交皇上还是老夫自己呈上去。”
“还是老师自己呈上去吧。”明昭转向安无忌道:“明昭想拜托安待诏一件事。”
安无忌慌忙站应道:“一切遵从公主吩咐。”
“那好。”明昭道:“我今日身体不适,而且还有许多奏章未看,这上书保大哥的奏章,就请安待诏替我代劳了。”
“啊。”安无忌与于永理都未想到明昭竟然让安无忌代写奏章,不禁一起啊出了声。安无忌虽然满腹疑问,却也只能应道:“多谢公主信赖,下官一定尽心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