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庆殿在太极殿之东。皇宫之中,正殿太极殿居中。东边有七大殿:武德殿、神龙殿、昭庆殿、承香殿、凝阴殿、大吉殿、立政殿。西边有万福殿、承庆殿、安仁殿、淑景殿。北边有两仪殿、甘露殿、延嘉殿。昭庆殿也就是明昭公主平素处理政务之所,入昭庆殿,等若也就是直接在明昭公主手下做事。这些东西安无忌自然知道,也就是在圣旨下时,他才省悟到为什么昨天明昭公主要问他的履历。
“安大人。”王公公的公鸭嗓子在安无忌耳边响起:“已经到了,您整一下衣冠,我们要进去了。”
“是,谢公公提点。”安无忌不敢怠慢,小心的整理了下衣衫,正了下幞头,确认了没有什么可以被挑剔了之后,方才向王公公点头示意可以了。
“这可是新来的安待诏。”两人方才跨上昭庆殿的青石台阶,一名俊朗的佩刀青年像从地下冒出来的一般,出现在二人面前。
“呵呵。”王公公笑道:“武侍卫,你又在吓唬奴婢了,怎么一下子就冒出来了。这位就是安待诏,安待诏。”他转向安无忌,介绍道:“这是公主殿下身边的护卫,武应安武侍卫,可是个最最无赖的,安待诏以后可要小心了。”
“王公公怎么老是挑我的底啊。”武应安嘻嘻一笑,对于王公公的揶揄视若不见,朝向安无忌道:“我是武应安,安待诏叫我应安就好了,别听王公公武侍卫武侍卫的叫,都显得生疏了,都是在昭庆殿给公主当差吗。”
对着眼前这个豪爽的俊朗青年,安无忌很难不对他产生好感,当下也笑道:“在下安无忌,字定中,你叫我无忌也好,叫定中也好。”
“好啊,定中,我还要去那边等候公主回驾呢,你和王公公进去吧,于夫子他们都在呢。”武应安笑着拱手便要离开。
“不用了。”正在此时,一道女声插了进来,打断了三人的谈话。
“公主。”三人闻声回首,来人正是明昭公主。
原来在三人谈话之时,明昭公主便已经带着抱琴缓步行了过来,由于没有人通报,而三人又在专心谈话,因此无人发现明昭竟已到了自己身边了。
明昭着着身紫色宫装,梳的是抛家髻,秀美雅观,身后的抱琴却是一身女官打扮,乌纱幞头青色袍衫,冷着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
明昭见三人慌忙便要给自己行礼,当下前行两步,双手虚托,道:“不用这么多礼了,快快起来吧。”
“是。”三人还是行了一礼方才起来。
“公主回来了。”正在四人说话见,一名须发皆白的皓首老者从昭庆殿侧门步出。
“老师好。”甫一听到声音,明昭便已知道是自己的启蒙老师少傅于永理,当下盈盈转身,朝于永理行来处微微一躬身。
于永理见明昭如此,立刻快行几步,行到四人面前,朝明昭一欠身,算是行了礼,口中同时说道:“见过公主,公主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朝会上没议什么事么。”
“安待诏,这是我的启蒙老师,也是翰林学士,少傅于永理于学士。”明昭没有回答于永理的问话,反而向安无忌介绍起于永理来了:“老师,这是新来的翰林待诏,安无忌。”
“晚辈见过于少傅。”安无忌向于永理见礼。于永理一颔首,微微笑道:“当真是后生可畏啊,安待诏竟然在如此年纪就当上了翰林待诏,想当年老夫还在安待诏这个年纪的时候,可还在到处行卷准备考进士啊。”
“少傅大人过誉了,少傅大人还是以后直接叫我无忌或是定中好了,待诏是公主提拔,无忌愧不敢当。”安无忌道。
“呵呵。”于永礼拈须一笑,微微点头,不再说话。
明昭则插口道:“安待诏,王公公和应安你都见过了,再加上老师,昭庆殿里的人你算是见齐了,王公公是昭庆殿的总管,有什么需要和不懂的事情只管问他便好是。”
“是,多谢公主提点。”安无忌应到。
“公主,今日朝会之上到底如何。”于永理见厮见已过,再次把之前的问题给提了出来:“皇上要如何处置太……太子。”这个问题也是其他三人想问的,六只眼睛便齐齐的像明昭望了过去。
明昭的脸色立时便阴了下来,但是顿了一顿,还是开口说道:“父皇只是连下两道圣旨,将随同大……太子谋……一同犯事的东宫的两名洗马和带兵准备袭击父皇车驾的武威将军赐死,其余附逆之人一律流放伊州,之后便退朝了,礼部的康尚书想奏报东突厥使者之事都来不及,等下怕是有奏章送过来了。”
伊州是西域都护府管辖之地,向来是流放重犯之所,位于西北苦寒之处,人道是“春风不度玉门关”可是这伊州却是比玉门还要远上来千百里,这些人被流放到伊州,怕是永世都回不了中原了。
“难怪公主这么早便回来了,我还以为我失职呢。”武应安插口道,而王公公谨守自己本分,已退至一旁,虽然耳朵竖起老高一直在听,但是却不发出半点声响,至于安无忌,他乃是新进之人,早抱定了“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宗旨,自然不会开口说话,只剩下于永理,他捋着三缕长须,沉吟良久方才开口道:“皇上竟然只将几名主要从逆之人赐死,谋逆大罪向来是凌迟并株连九族的,现在如此,看来皇上是不想张扬此事。太子做下如此谋逆之事是罪无可恕的,不过处置也是有不同的方法的,周公放管蔡是一种放法,伊尹放太甲于桐宫又是一种放法,皇上即不欲大肆张扬,莫非……放太甲于桐宫。”
放太甲于桐宫乃是千年前之事,史书上有载“帝太甲既立三年,不明,暴虐,不遵汤法,乱德,于是伊尹放之于桐宫。三年,伊尹摄行政当国,以朝诸侯。帝太甲居桐宫三年,悔过自责,反善,于是伊尹乃迎帝太甲而授之政。帝太甲修德,诸侯咸归殷,百姓以宁。”(上文实际引自《史记•殷本纪》)于永理用这个典故是说元鼎不欲大肆张扬应当是想让太子有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毕竟元鼎子嗣不旺,只有太子和明昭公主一子一女,其他各地分封的藩王,支系毕竟远了,而且一个个也都是野心勃勃,不是能当大任之人。
“希望如此啊。”明昭低低叹道,刚才在朝堂之上的事情让她也有和于永理一样的判断,但是昨日与元鼎的一番谈话却让她心中疑问重重,不敢确定,心中,心中甚至有点希望这个可能不要发生。
叹过之后,明昭主动转移了话题,道:“刚刚接到消息,说是各路蕃王都以动身进京,今日已经有河间王,雍王,夏王三个封地离京师较近的藩王到了他们在京师的府邸了,最晚明日,宗正寺就会正式禀报上来了。”
“太子出事,各地藩王自然是蠢蠢欲动了。”于永理叹道。
摇了摇头,明昭道:“老师带安待诏进殿交代他要做的事吧,应安。”
“在。”武应安当即上前应道。
“你与抱琴随我去咸安宫一趟。”明昭脸色黯淡,道。咸安宫乃是冷宫,此时正是软禁太子之处
“公主。”于永理突然唤道:“您要去看太子。”
“是。”明昭点头道。
眉头一皱,于永理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道:“太子出事,现在朝中局势风云不定,公主还是要想好,何去何从啊。”
明昭眼中神光一闪即瞬,道:“多谢老师,明昭省得了。”说罢也再无言语,只是带着抱琴与武应安向咸安宫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