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你叫我做什么?
水伯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窗外,暮色正从远方轻轻地涌来,充满了风雨的味道。
下班后一踏入三楼的门口,又看到水伯提着一桶水在抹那陈旧不堪却又因无数次洗抹而清亮无比的玻璃窗。
水伯,怎么又在做这些事!我是脱口而出的。
不然,你叫我做什么?水伯的回答却是有一丝的激动。
我心里暗叫一句莫名其妙。休息一下,到床上躺一躺不是很好吗?我嘴里说。
休息有什么好。去,真是的。水伯不再理我,继续抹他的窗子。我没趣地走回自己的小房间。
水伯抹完窗子,会继续抹地,抹二楼通到三楼的楼梯,甚至会把二楼的地板也抹上一抹,虽然他住在三楼。然后他会上来抹冰箱,抹完冰箱接着抹厨房的地、抹灶、抹他房间那面开向厨房的窗(那面窗是用格子网隔成的,他会每一个格子都抹遍。),再然后抹桌子、抹椅子、抹杯子、抹筷子,抹所有厨房用具,抹所有可以抹的东西。
老天!要把水伯抹过的东西给数上一数,可也真不容易。
一进入房间,隔壁房的马来西亚人又在说:老家伙又在骨头痒了。
成天抹呀抹的,给我呀,一个礼拜抹一次就偷笑了。
五天了,隔壁的房客老是重复这几句话,像水伯每晚反复抹地一样。
刚搬来的那天,隔壁有一个叫阿才的对我说:喂,告诉你,你们的水伯是神的,他呀,一天抹地五次。
老人家爱干净嘛!我投眼到水伯的房门外,嘴里虽然说人家爱干净,心里却想一天抹五次地,是有点过分,会不会是这个阿才夸大其词?
哎呀,老兄,爱干净也没有一天抹五次地这么厉害呀!
没再跟阿才谈下去,却在第二天证实了阿才的话。
由于搬家,特别请了假,收拾那几箱书。刚搬来的第一天,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了,第二天早上花了三个小时,就一切都妥了。拿一本书,在房外那条共有的走道上,坐下来,翻开第一页。是白天的缘故,几个马来西亚人都工作去了,整层楼也静得可爱。看到第三页的时候,水伯拖着一块地布,抹了过来,我只好把双脚缩在椅子上,让他抹完了再说。
看着看着,第十页,水伯又拖着一块地布出现了。我心里想是不是刚才什么地方没抹着,或者抹得不够干净吧!不禁对水伯抹地的态度感到敬佩。可是看到第二十页的时候,他又来了。第四次,第五次,他不断地出现,已干扰了我读书的心情,我开始用厌恶的眼光去看他。
阿才的话不知什么时候飘进我脑海,暗想,如此地抹下去,一天可不止抹五次,不禁在厌恶之中增添了几许怀疑和诧异。
直到我搬来的第四天,也就是昨天,一踏入三楼的楼梯口,听到四楼的陈先生站在连接三楼和四楼的梯级上说:老家伙,别老是抹个不完,要走路都不能。
就是嘛,老是在楼梯口抹呀抹的,上上下下多不方便。站在陈先生旁边的陈太太也说。
妈,快走嘛,水伯是问题人物,多说无益,快走快走。陈先生的大儿子在后面喊着。
水伯也没回他们的话,轻轻挪开身子,待他们走远了,才小声地说:当然啦,你有妻有子,唉,要我不做这些,做什么呢?
虽然不明白水伯的话,但是当我望向窗外自远处轻轻涌来的暮色,我明白水伯固执地抹地这一回事,去反对他、去厌恶他,是无济于事的。
好吧,冲一个凉再说吧!拿起毛巾衣裤,三步作两步的冲向冲凉房,希望在其他房客没回来之前,好好地把冲凉房占为己有。
水伯,别洗了,我要冲凉。等一下吧,快好了。
但是水伯一直抹着,没有停手的意思。
我虽然没戴手表,却感觉到时间在不断地过去。
暮色浓了,几个年轻的马来西亚人就快回来了。
我等得烦躁起来:水伯,就别洗了。
不洗?不洗你叫我做什么?水伯回过头来。
天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