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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ＭＭ”和“一Ｍ一Ｍ”的语义语用差异
作者：宗守云
关键词 “一MM” “一M一M”中和 象似性 显著度
“一MM”和“一M一M”都是量词短语重叠式(M表示量词)。本文比较二者差异。为方便研究，本文只讨论M为物量词的情况。
关于“一MM”和“一M一M”，有些学者着重论述它们共同的语法意义，比如它们都表示物体或事件的重复存在(郭继懋，1999)，都可以表示周遍和多量(李宇明，1998)，都有周遍、量大、接连、渐进、逐一等多种表义功能(李昱，1989)等；有些学者也论述了它们之间的差异，郭绍虞(1979)论述了它们在语义上的差异，“一MM”是分指，“一M一M”是更进一步加强的分指，房玉清(1992)论述了它们所占据语法位置的倾向性差异，“一MM”主要定语，表示数量多。“一M一M”主要做状语，表示以个体为单位分别计数，郑远汉(2001)论述了它们自身的差异，对“一M一M”来说，“一”可用其他数词替换，两个“一M”之间可以有小的停顿或插入“又”，“一”和“M”之间可以插入某些形容词，“M”可以是双音节的，而这些“一MM”都不可，刘月华等(2003)则认为，“一M—M”比“一MM”描写性强。本文拟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进一步揭示“一MM”和“一M一M”在各个层面的差异，并对中和与例外的情况进行说明，最后用象似性和显著度原理对相关情况做出解释。
一、语义差异
(一)当M为物量词的时候，无论是“一MM”还是“一M一M”，它们在语义上都必然关联一个NP和一个VP。例如(本文语料除非特别说明，一律来自北京大学汉语语言学研究中心语料库)：
(1)涧水汇成了一条条小河和大河。
(2)布置任务，一条一条，精细严谨，明明白白。
例(1)“一条条”关联的NP是“小河和大河”，关联的VP是“汇成”；例(2)“一条一条”关联的NP是“任务”，关联的VP是“布置”。
“一MM”和“一M一M”所关联的NP和VP共同构成了一个事件，在事件中，如果VP被凸显，“一MM"和“一M一M”的语义差异就表现为，前者为弱次序性，后者为强次序性；如果NP被凸显，“一MM”和“一M一M”的语义差异就表现为，前者为弱离散性，后者为强离散性。
(二)当VP具有较强的动作性时，“一MM”表现为弱次序性，“一M一M”表现为强次序性。例如：
(3)汪葆华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场面：地板一块块被撬起；箱子一只只被打开……
(4)只见猎狗一边叫，一边奔跑，将猎物一只一只叼回，放到一起。
(5)他下车折了一枝，几个人在车上一颗颗地吃起来。
(6)小明子就剥开莲蓬壳，一颗一颗吃起来。
例(3)是己然事件，箱子已经被打开，在说话人看来，其次序是无关紧要的，所以只能用“一只只”，不能用“一只一只”；例(4)是正在进行的事件，猎狗叼回猎物，正处于一个有序进行的过程，说话人强调事件发展的次序性，所以用“一只一只”。例(5)是几个人一起吃沙枣，不强调次序，用“一颗颗”；例(6)是一个人吃，是一颗接一颗地吃，说话人强调其次序性。用“一颗一颗”。
(三)当VP不具有动作性，而只呈现静态性语义特征时，“一MM”表现为弱离散性，“一M一M”表现为强离散性。例如：
(7)与之毗连的也是一处处粉坊，有新有旧，有大有小，集中分布在公路两侧。
(8)往下看吧，一丛一丛的绿树，一块一块的田地，一处一处的人家。都象小玩艺似的，清清楚楚的，五颜六色的，摆在那里。
(9)走在兴旺的三角街上，放眼看去，新建的楼房一幢幢依山而立，鳞次栉比，邮电所、银行、书店、录像厅、百货店一应俱全。
(10)上班的汽笛响过了以后，分布在方圆七八里地的工人宿舍区显得清静了一些。一幢一幢齐整地排列着的宿舍，从破窗户传出了孩子哭闹声。
例(7)和例(8)量词短语作定语，前者以“集中分布”表示粉坊集中，后者以“清清楚楚”暗示绿树、田地和人家分散，前者离散性弱，后者离散性强。例(9)和例(10)量词短语作状语，前者描写的是城市景象，用“鳞次栉比”表示集中；后者描写的是张家口龙烟铁矿的景象，用“分布在方圆七八里地”显示分散，前者离散性弱，后者离散性强。
(四)“一MM”由于具有弱次序性和弱离散性，可以引申表示VP“轻易”；“一M一M”由于具有强次序性和强离散性，可以引申表示VP“费力”。这样的引申有认知上的必然性：其一，混乱是一种自然状态，人可以把混乱的事物变得有序，而次序性越强，越需要花费力气：其二，离散性弱，空间距离小，离散性强，空间距离大，对人而言，空间距离越大，越需要花费气力。例如：
(11)素仙嫂烧完水，做好饭，撂下碗筷，压好炉子，就爬到山上，一根根一段段地拾干树枝儿，再顺着弯弯的山道一捆一捆背下来。
(12)这是我们县里顶好一所大房子。不多不少，一共造了十二年。椽子柱子亏老爹上山一根一根找来!
例(11)“拾干树枝”是轻易完成的，所以用“一根根一段段”，而成捆地背下山则是艰难的，所以用“一捆一捆”：例(12)上山找椽子柱子是费力的，所以用“一根一根”。
二、语用差异
(一)从说话人的感受看，“一MM”常常表现轻快的感受，“一M一M”常常表现凝重的感受。例如：
(13)一幅幅凝重的油画，一张张流畅的速写，一只只斑斓的风筝……在北京182中的美术教室里，记者看到了一群中学生充满灵气的作品。
(14)学生赶到了一块，把本来不大的小屋挤得满满的，您那么的耐心，一个一个地给我们看画，一张一张地过目，非常认真，哪张好些，哪张差劲，好在什么地方，差在哪里，从不马虎。
例(13)连用了三个“一MM”式量词短语分句，显得轻快而流畅，例(14)连用了两个“一M一M”式量词短语，显得凝重，饱含着说话人的深情。
(二)一般地，在紧张的情景语境中，“一MM”出现的机会较高，在舒缓的情景语境中，“一M一M”出现的机会较高。
我们比较了两个文本，这两个文本代表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景。一是卧龙生的武侠小说《无名箫》，这个文本里的情景以打斗场面居多。是典型的表现紧张气氛的情景语境，我们抽样考察了第61到第65回，这5回“一MM”式出现了9例，而“一M一M”式未见1例。兹举两例以示紧张气氛。
(15)四周环围的劲装大汉攻势更加猛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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