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话语冗余与辞格的形成

作者:夏中华

们可以说“对他要热情些”“对他应该多照顾点”,也可以说“对他热情”“对他照顾”;而“对于就不能这样”。
  词类活用部分地利用或破坏话语的冗余,借以增强话语的活力。例如:
  她不大清楚什么是心理学,但是谈谈“科学”这个眼下红得发烫的字眼儿,似乎自己也显得“科学”起来,语气里,免不了有些小小的卖弄。
  (张洁《沉重的翅膀》)
  这里前一个“科学”是名词,是一般的用法,后一个“科学”是临时转作动词,是一种修辞用法。这种活用,使表意不死板,有变化,语言幽默诙谐,产生“移花接木”的情趣。
  从语法规则角度说,词的结构具有完整性特点,在运用中,词的中间是不允许插入其他成分的。但有时为了修辞的目的,把一个多音节词拆开来,在其中间添加成分,也会增添表达效果。修辞学上把通过这种冗余形成的修辞方法叫做析词。例如:翻身,翻身,翻了一身破衫裤,这像啥话。
  (周立波《暴风骤雨》)
  这里把“翻身”拆成“翻了一身破衫裤”,“翻身”的“身”是名词,而“一身”的“身”是量词,词性虽然不同,但期间的联系还是明显的,这里既利用了词的兼类特征,又使用了析词的手法,表明翻身是政治上的大事,不失为了眼前的小利。这种修辞手段的运用,增强了语言的表现力,使语言表达富于幽默感和讽刺性,给人以鲜明生动的感受。
  
  (三)语义冗余
  在语言运用中,人们常常利用语义的选择、搭配等来增强表达效果,或者在话语中有意让意义相同形体不同的词语相互配合运用(即异词同义),或者在话语中有意让形体相同意义不同的词语相互配合运用(即同词异义),或者有意对一些并不需要解释的词语作一番别开生面的解释等,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语义冗余,也是人们利用客观存在的语义冗余所进行的修辞活动。例如:
  昨天我值夜班,你说买蚊香的事情包在你身上,结果等你,晚上都不见你人影,现在可好,不是包在你身上,是包在我身上。
  (印平《同音同形异义现象透视》)
  文中“包在你身上”的“包”是“承包”“承担并完成”的意思,“不是包在你身上,是包在我身上”的“包”指蚊虫叮咬而起的疙瘩,同词同义,巧妙连用,增添谐趣。显然,这是利用了词语之间的细微差别,把意思表达得更确切,更精当,同时,也避免了行文的重复、呆板,使文字生动,有变化。
  有时,修辞中的婉曲、反语、转义等也同样表现出语义冗余。例如:
  原来这封“平安家信”是报告了一个极不“平安”消息:她的“那个”,整整一个半月没来了,她非常担心,是不是“有了”,天,要真的“有了”,那怎么办哪?……她没脸见人。
  (康式昭、奎曾《大学春秋》)
  这里运用了婉曲的修辞方式,人为地利用语义冗余提高表达的修辞效果。句中的“那个”是汉语用以远指的指示代词,在这里产生了新意,指“月经”,而“有了”在这里用得也不是原意,是指“怀孕”。它不仅表现出说话人的文雅和修养程度,而且使语言委婉含蓄,富于创意。再如:
  但另有些人,却又在刀光血影中蠕动起来,重拾起无聊文人的末技。于是报刊之间,我们又看见了他们黄色的“杰作”。
  (柯灵《挑起艰巨的担子来》)
  “杰作”本指超过一般水平的好作品,这里用的是反义,指的是坏作品,用“杰作”来指坏作品,增强了嘲笑讥讽的意味。
  有时,特定语境的影响会使词语的原义产生变化,具有新的意义,(但又不完全是相反的意义,否则就成为反语了)。这种转义现象往往发生在专有词语中,如“中国的牛顿”、“当代花木兰”,这些专有词语一旦受到规定的语境的影响,就都由原来特指的具体意义转化为一般的泛指意义了。“牛顿”转化为大物理学家,“花木兰”转化为女扮男装的战士。转义还有两种不同情况:一种是转义以后,原有词义得到加强或附加一层新义,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们不能自满”中的“天”和“人”不再是原有的意义,而是增加了一层新义,“天”指更高境界,“人”指更有能力者;另一种是原有词义受到削弱,甚至丧失意义,如清人谭嗣同赠别词:“我愿将身化明月,随君车马渡关河。”“关”的含义已削弱到几乎没有的地步,因为能“渡”的只能是河而不是关。这里的“关”显然是为了诗句行文的需要而加上去的。
  
  (四)习惯冗余
  某些冗余可以被人为地加到语言之上,这是为了遵守语言的信息补偿规则,即凭借冗余弥补语言自身在信息传达中的缺漏性。冗余中的习惯,只在个别句法中出现,而主要存在于能指当中,像前面提到的格律模式、韵律模式等。再如汉语的轻重音也可以看作是一种语音冗余。汉语中很多话语可以通过语音轻重的不同,表达出不同的意义,例如“你明天走。”如果重音在“你”上,意思是别人可以在其他时间走,只有“你”明天走;如果重音在“明天”上,意思是“你”其他时间不能走,只能明天走。再如“已经”修饰数量词时,既可言够,又可言多,其区别就在于加强管理音上。“已经三个了。”重音在“已经”上,是言够,重音在“三”上,是言多。
  类似的习惯冗余也同样存在于口语之中,如停顿、省略、跳脱、语调等。例如下面一段口语实录:
  还差三位就排到咱们啦;等一会儿退了票,我去车站广播室望望有她没有。她坐火车不吐,没事。等到了邯郸就不怕了,那有我们的办事处。她二十三岁的人,摸回去也不咋难,反正没人拐了去。你快退票,别叫你跟前那个人加个儿。
  咦,退我的钱咋不够数?哦,可不,人家扣了手续费……
  (张辛欣 桑晔((北京人))在这段话中,句间跳跃大,话题转移多:排队退车票,去广播室找人,爱人坐火车不吐,车到了邯郸就不怕,退票扣了手续费……几乎一句一个话题。这是口语句式特有的。一方面,体现了边想边说的口语特点;另一方面,也使得语句含义丰富。虽然话题转移较快,但是,一般地说,听话人还是能够适应这样的跳跃的。
  
  三
  
  话语的冗余通常是有外在标记的,这种标记既是辞格形成的外部显现,又是辞格分析的基础和依据。
  列日学派定义了三种冗余程度。第一个是标准性的,也就是零度部分,第二个是删减,第三个是添加,后两个都是与第一个冗余程度比较而言的。这三个层面可能存在的冗余对话语信息都会起到修辞作用。列日学派认为。如果修辞是基于两方面活动的,即一方面是创造活动,另一方面是减少偏离活动,那么,这些偏离要想为听读者解码就必须存在冗余,且有多少冗余就要有多少标记。因此,偏离的创造往往始于某个特定的零度又终于另一个零度,这中间,冗余成了听读者对偏离解码的工具,而冗余的标记则成了分析与分辨辞格的依据或工具。
  这种标记可以是形式上的,也可以是内容上的。形式上的如顶真的上下句相同词语首尾衔接,回环的语序颠倒,回环往复,排比中的提示语等,再如比喻中的喻词以及根据喻词“像”“是”等给比喻的再分类。另外,对偶的上下联在词性、意义、音节等的相对而言也是一种标记,因为严格按照对偶的要求,上下联的字词要相对,那么,上联的字词也就为下联的字词在词性、意义、音节等方面提供了标记。从内容上看,对偶同样存在着这种功能。此外,比喻中本体和喻体的相似性、借代中的本体和代体的相关性、对比中内容上的对立、排比中三项以上内容的平列、层递中三项以上内容的递进等,都是一种标记。此外,汉语修辞中反问句式以肯定形式表达否定的内容,以否定形式表达肯定的内容,也是内容上的标记。
  与本文话题相关的,列日学派还有一些重要的概念,如偏离、惯例、常项等。限于篇幅,我们对这些概念及相关的操作分析(实质操作和关系操作)等问题拟另行文。
  应该说,列日学派把结构主义的分析方法用于修辞学研究,尽管存在某些绝对化的缺陷,却建立了一个崭新的修辞学理论体系,它体现了当代修辞学科学化、精密化的发展趋势。这不仅对当代修辞学发展的一些偏差有所纠正,也对传统修辞的诗学取向有所继承。

[1]


本文为全文原貌 请先安装PDF浏览器  原版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