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4年第3期 通俗文学-市井小说
晚间,当刘若儒提着妻子为他准备的两瓶五粮液、一条硬中华走向总编家的时候,双脚就好似钉上了二十斤大镣。
有什么办法呢,小姨子今年大学毕业,想进他们报社。但小姨子与他们报社招聘条件不符,报社一要本科,二要新闻、中文专业,三还有一条不成文的,男女相拼要男的。而小姨子呢,一是大专学历,二是学历史的,但小姨子有一条可以和报社招聘条件靠一靠,就是要有特殊成果的可以破格。小姨子从高中就开始发表文章,至今,已在全国大大小小各类报刊上发表三、四十万字,其中有的还在全省、全国征文大赛中得了奖。
其实,小姨子并不是没有地方去,省内外也有新闻出版单位看中她,小姨子想回家乡实是不得已。妻子就姐妹二人,岳母严重白内障,近乎失明,岳父去年在麻将桌上一张杠后开花开出个脑溢血,卧床不起。妻子又是一外资企业的营销部经理,一年在家能有两个月就算不错了。刘若儒也为这事曾找了人事处长,处长说,你小姨这事只有老板(指总编)点头才行。
总编和刘若儒本来都是社会生活部的,是他的头儿,在一块喝酒、划拳,酒性起,俩人就开始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但自从当上总编后,就不知不觉显露点那个了,刘若儒想你那个我比你还那个呢,于是俩人之间也就渐渐淡了,远了。
按门铃,门开,巧,总编刚好在家,桌上刚摆上几样小菜,还没有吃晚饭。总编笑问:今天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见他手中的烟酒,又问:有什么事吗?这时,刘若儒一种莫名的自尊涌上心头,回答道:没什么事,带两瓶酒给你尝尝。总编说:好啊,正好坐下来。说着,不容分说,从刘若儒手中拿过酒,打开,招呼他老婆再加两个菜,一人一碗对饮起来。喝着,喝着,刘若儒也不太拘谨了,总编话也多了。总编说:我已好几年没有在这种氛围中喝酒了,想想过去,一到周末,如果没有饭局,咱俩非去小酒馆喝两杯不可。哎,人生啊。说着把半碗酒一饮而尽,不停咂嘴:好酒啊,好酒啊!刘若儒回答道:是啊,我感到你那时比现在潇洒,不,叫洒脱。说着,刘若儒也一口下去小半碗。真的吗?总编问。真的。好,我再洒脱给你瞧瞧。说着总编又一饮而尽,乜斜着刘若儒:你小子还记得吗,有一次在“辣妹子”火锅城,你卖酒疯,借看那漂亮服务员胸前牌号是多少,有意碰人家那地方。哈、哈,你还说我呢,刘若儒又猛饮一口反击道:有一次在“乐不思蜀”小饭店,你骗人家小老板娘说你会看手相,抓住人家的手半小时不放松。哈、哈、哈,俩人大笑,又一饮而尽。这时,只见总编用筷子狠敲桌子问:我问你,刘若儒,为什么我……我过去就敢……敢……骂朱二麻子(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现在不敢了呢。过去写有棱有角的稿……稿……稿子被总编毙了,气得骂娘,现在为什么又毙人家有棱有角的好稿子呢。为什么过去我俩能在一块开怀畅饮,开怀大笑呢。刘若儒立马接过话头:不就是要保你这鸟总编乌纱帽嘛,悲……悲……悲剧啊,人生……人生的悲剧啊!总编听此,高兴地竖起大姆指:对,绝……绝对!俩人又一饮而尽。
总编问刘若儒:你知道今晚我为什么拒绝一切饭局吗,今天是我49岁生日,我哪里都不去,我要在家……家过生日,在……在家,对得起自己,你来了,缘分啊,缘分啊……
不会儿功夫,空了一瓶,第二瓶也下去半斤多了。
这时总编嗫嚅道:刘若儒,我知道你今天来干什么,是为你小姨子事,我听老王(人事处长)讲过,办,一定办,我不……不怕,发表几十万字,家里这么困难,那几个托关系的没法和你小姨子比,我现在就跟老王打电话。说着就起身抓起电话,刘若儒和他老婆想拦也拦不及。王处长吗,我是××啊,刘…刘若儒小姨子作…作为特殊人才进来。喝酒,我…我没喝酒,就这样定了。说着,把电话一挂。
当天晚上在被窝里,老婆心儿、肝儿地把刘若儒疼个不停,还拿他开涮:小姨子事办成了,让她给你尝尝鲜,反正便宜不出一家门,肥水不流外家田。刘若儒骂了声流氓,美滋滋地笑着入睡了。
第二天下午,他兴冲冲来到人事处长办公室。王处长面显难色告诉他:一早上他就去总编那儿请示你小姨子事。总编说先等一等,最终要请示部里。总编让我告诉你,他一定帮忙,最终至多不要编制,不知你小姨子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