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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还有,平鑫涛的妻子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台湾言情小说作家琼瑶。琼瑶曾说过,张爱玲是她写作上的老师。这就是说,张爱玲小说的某些影响,也成了当代言情小说的源头之一。

  那么,平鑫涛是如何“发现”张爱玲的呢?

  原来,他在高中时就是张爱玲的读者。抗战后期,他在上海读高中,正是所谓的阅读“吞咽期”,疯狂阅读大量文学作品,从《万象》和《西风》等杂志上,读到了不少张爱玲的文章。

  1965年,他在香港认识了宋淇,两人一见如故。宋淇向他热心推荐了好几位香港作家,此外还有一个,就是张爱玲。

  那时,由于夏志清文章的影响所及,张爱玲的名气在台湾读者中已有复燃之势。平鑫涛听到张爱玲的名字,“觉得又亲切又高兴”,能为她出书,简直是受宠若惊!

  合作的事,进展得非常顺利。张爱玲那一面正是求之不得,大概因照顾赖雅不愿分心,合同是由夏志清代签的。自那以后,张爱玲的全部作品,都由“皇冠”独家出版。

  皇冠趁热打铁,这以后又接连出版了《秧歌》、《张爱玲短篇小说集》、《流言》(1968)、《半生缘》(1969)。几年后,又将《连环套》挖掘出来,与《创世纪》、《忆胡适之》、《天才梦》等结集为《张看》(1976)出版。

  这样密集出击的结果,酷似当年上海“洛阳纸贵”的盛况——不过这一次,引发的是台湾的“张爱玲热”。

  从皇冠拿到的版税,自此就成为张爱玲的主要经济来源。这成为张爱玲晚年得以平静隐入“孤岛”的保障。

  张爱玲对此感激有加,她后来在给夏志清的信上说:“我一向对出版人惟一的要求是商业道德,这些年来皇冠每半年版税虽有二千美元,有时候加倍,是我惟一的固定收入……”见1983年12月22日致夏志清的信。

  这就是命运,就是必然,是每一个不屈服的卑微者都有可能得到的报偿!

  与皇冠的合作,张爱玲本人很少出面,都是由宋淇做代理人。平鑫涛对她极为尊重,多年后曾回忆道:

  撇开写作,她的生活非常单纯,她要求保有自我的生活,选择了孤独,甚至享受这个孤独,不以为苦。对于声名、金钱,她也不看重。……和张爱玲接触三十年,虽然从没有见过面,但通的信很多,每封信固然只是三言两语,但持续性的交情却令我觉得弥足珍贵……(《选择写作选择孤独》)

  虽然有长期的合作关系,但平鑫涛与张爱玲却从未见过面,都是以电话和书信往来。平日平鑫涛去信,都是通过张爱玲住所附近一家杂货店的传真机代为接收,她去店里购物时才能拿到。

  再说《怨女》出版后,它的英文母本《北地胭脂》也时来运转,尘封多年后,终于在1967年由英国凯塞尔出版社出版了,可惜销路还是不畅。

  可叹张爱玲奋斗十余年,想的就是打进英语文学圈,到此所有的努力完全付之流水!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皇冠出版的《半生缘》,其实就是《十八春》的修改本。因为原作有一个“光明的尾巴”,出现了叔惠赴延安投奔革命、众人向往解放区、参加东北建设等等极富“新中国文学”色彩的情节,在台湾出版将会“有碍”,所以必须动手术。

  在《半生缘》中,叔惠赴延安变成了去美国留学。至于众人向往解放区、解放后的上海世态、赴东北参加建设等等情节,一概删去,其他情节也相应做了改动。

  这样,原来类似“大团圆”的结局,就变为留有余味的诸多遗憾。

  对于这些改动,专家们赞弹不一。从艺术角度讲,也许《半生缘》的结局更有力度,但改后的文本,失去了当初的时代印迹,总让人觉得不是“真本”。

  原作的那个“光明的尾巴”,抛开意识形态因素不讲,它对前面大篇幅的悲剧起到的是一个缓释作用;而现在一刀切去,整篇的气氛就不免过于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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