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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于是敕赠太傅,其文曰:

  朕式观古物,灼见天意,将以非常之大事,必生希世之异人,使其名高一时,学贯千载,智足以达其道,辩足以行其言,瑰玮之文,足以藻饰万物,卓绝之行,足以风动四方,用能于期岁之间,靡然变天下之俗。故观文殿大学士守司空集禧观使王安石,少学孔孟,晚师瞿聃,罔罗六艺之遗文,断以己意;糠百家之陈迹,作新斯人。属熙宁之有为,冠群贤而首用,信任之笃,古今所无。方需功业之成,遽起山林之兴,浮云何有,脱屣如遗。屡争席于渔樵,不乱群于麋鹿,进退之际,雍容可观。朕方临御之初,哀疚罔极,乃眷三朝之老,邈在大江之南,究观规模,想见风采,岂谓告终之问,在予谅暗之中,胡不百年,为之一涕。

  于戏!死生用舍之际,孰能违天;赠赙哀荣之文,岂不在我!是用宠以师臣之位,蔚为儒者之光,庶几有知,服我休命,可特赠太傅。

  此敕文见东坡集,盖东坡所草也。此实苏子由衷之语,亦为王公没世之光,饰终尚有此文,公论庶几未泯。当时熙宁之政,更张殆尽,温公东坡,又皆平昔相排最力之人,然温公称其节义过人,力请优恤。

  东坡撰敕,于其政绩,虽不置可否,而诵其盛德,赞不容口。虽公平昔操行,有以见信于友朋,而温公东坡之贤,亦不可及矣。

  自是而此绝世伟人,遂去此世界,而长留其事业言论,以供后世史家公案。

  (考异十二)与荆公并时诸贤,除吕晦一人外,(吕晦非端人,次章别论之)从未有诋及荆公私德者,所争者在新法而已。盖荆公之操行,有与人以共信者也。自杨时、邵伯温、范冲、魏泰辈出,始污蔑荆公,无所不至,而又以其言一一托诸前人,以为徵信。于是有苏老泉辨奸之论,有东坡谢张方平作老泉墓表之文,又有温公日录涑水纪闻等书,皆描写荆公丑态,读之则数千年来穷凶极恶之小人,宜莫有荆公若也。

  夫使此等文而果出于老泉、东坡、温公之手,则荆公晚年,东坡屡从之游,向往备至,悉见坡集。是东坡为甘于比匪,而乃翁所诋为阴贼险狠,与人异趣,不近人情,为大奸恶者,而东坡乃谓为希世异人,学贯千古,卓绝之行风动四方,明目张胆与其父为难,东坡尚得为人子哉!至温公与晦叔书,既言介甫节义过人处甚多,而又虑反覆之徒,必诋毁百端,则后此之事,温公其知之矣。若如日录及涑水纪闻所记,则介甫之为人,殆狗彘不若,而尚何节义之可言?且其所谓反覆之徒诋毁百端者,不已躬自蹈之耶?蔡氏上翔力辨此等文书,皆南宋以后小人儒所伪造,可谓特识。

  非特为荆公雪冤,亦为温公苏公诸贤雪冤也。而独恨谬说流传,习非胜是,胡元陋儒,采入正史,遂成铁案,莫敢或疑,乃至侪稷契于共欢,指夷齐为跖硚,公论亡而人道或几乎息矣。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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