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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王船山论之曰:“章经制湖北蛮夷,探神宗用兵之志以希功赏,宜为天下所公非。然而澧沅辰靖之间,蛮不内扰,而安化靖州等州县,迄今为文治之邑,与湖湘诸郡县齿,则其功又岂可没乎!之事不终,而麻阳以西,沅叙以南,苗寇不戢,至今为梗。近蛮之民,躯命妻子,牛马粟麦,莫能自保。则之为功为罪,昭然不昧,胡为乐称人之恶,而曾不反思耶?乃若以大义论之,则其为功不仅此而已。语曰:王者不治夷狄。

  此言夫九州以外耳。(节略)若夫九州之内,负山阻壑之族,其中为夏者,其外为夷;其外为夏者,其中又为夷,互相襟带,而隔之绝之,使胸腋肘臂,相亢悖而不相知。非无可治而非不当治也,然且不治,则又奚贵乎君天下者哉!君天下者,仁天下者也;仁天下者,莫大乎别人于禽兽,而使贵其生。苗夷部落之魁,自君于其地者,皆导人以駤戾淫虐,沉溺于禽兽,而掊削诛戮,无间于亲疏。仁人固弗忍也,则诛其长,平其地,受成赋于国,涤其腥秽,被以衣冠,渐之摩之,俾诗书礼乐之泽兴焉,于是而忠孝廉节文章政事之良材,承和气以生,夫岂非仁天下者之大愿哉!惟然,而取蛮夷之土,分立郡县,其功溥,其德正,其仁大矣!(中略)且彼辰沅澧靖之山谷负险阻兵者,岂独非汉唐政教敷施之善地欤?出之泥滓,登之云逵,虽有诛戮,仁人之所不讳。而劳我士马,费我刍粮,皆以保艾我与相接壤之妇子。劳之一朝,逸之永世,即有怨咨,可弗避也。君天下者所宜修之天职也。夫章之立心,逢君生事以邀功,诚不足以及此。而既成乎事,因有其功,既有其功,终不可以为罪。迄于今日,其所建之州县,存者犹在目也。其沿之以设,若城步天柱诸邑之棋布者,抑在目也。而其未获平定,为苗夷之穴,以侵陵我郡邑者,亦可睹也。孰安孰危?

  孰治孰乱?孰得孰失?徵诸事,同诸心,奚容掩哉!

  概之以小人,而功亦罪,是亦非,自怙为清议,弗能夺也。虽然,固有不信于心者存矣。”船山平日持论,固不袒荆公者,独至论此事,可谓能见其大矣。

  独怪元祐诸贤,于既成之功,而务必隳之以为快。夫曰骚扰生事,则其迹固已陈矣,后此因而修之而已。

  国家劳费不多,而蛮民安之已久,其必须废置之理由果安在?从可知当时詪詪于朝、嚣嚣于野者,全出于意气之私,而未尝有一事焉为国家百年计也。

  (乙)四川路

  巴蜀徼外诸夷,自汉以来,有夜郎、滇、邛、都、嶲、昆明、徙、莋都、冉駹、白马氏等,其后离合畔服不常。熙宁初泸州乌蛮有二酋领,曰晏子、曰斧望个恕,强大,擅劫晏州山外六姓及纳溪二十四姓生夷,自淯井谋入寇。六年,命熊本察访梓夔,得以便宜治夷事,本谓彼能扰边者,介村豪为乡导耳。以计致百余人,枭之泸州,其徒股栗,愿矢死自赎。本请于朝重赏之,皆踊跃顺命,独柯阴一酋不至。本合晏州十九姓之众,发黔南义军强驽击溃之,于是淯井、长宁、乌蛮罗氏鬼王诸夷皆内附,愿世为汉官奴。提点刑狱范百禄为文以誓之曰:

  蠢兹夷丑,淯溪之浒。为虺为豺,凭负固圉。杀人干货,头颅草莽。莫惨燔炙,莫悲奴虏。狃唬熟慝,胡可悉数。疆吏苟玩,噤不敢语。奋若之岁,曾是疆御。踯躅啸聚,三壕罗募。偾我将佐,戕我士伍。西南绎骚,帝赫斯怒。帝怒伊何?神圣文武。民所安乐,惟曰慈抚。民所疾苦,惟曰砭去。乃用其良,应变是许。粥熊裔孙,爰驭貔虎。歼其渠酋,判其党与。既夺之心,复断右股。摄提孟陬,徂征有叙。背孤击虚,深入厥阻。兵从天下,铁首其举。纷纭腾沓,莫敢婴牾。火其巢穴,及其贮。暨其赀畜,墟其林。杀伤系缧,以百千数。泾滩望风,悉力比附。丁为帝民,地曰王土。投其器械,籍入官府。百死一赎,莫保铜鼓。

  歃盟神天,视此狗鼠。敢忘诛绝,以干罪罟。乃称上恩,俾复故处。残丑崩角,泣血朔语。天子之德,雨旸覆护。三五噍类,请比泾仵。大邦有令,其警戒汝。

  天既汝贷,汝勿予侮。惟十九姓,往安汝堵。吏治汝责,汝力汝布。吏时汝耕,汝稻汝黍。惩创于今,无忲往古。小有堡障,大有城戍。汝或不听,汝击汝捕。

  尚有九虎将,突骑强旅。傅此黔军,毒矢劲驽。天不汝容,暴汝居所。不汝遗育,悔于何取。

  文成,立石于武宁砦。本还朝,神宗劳之曰:卿不伤财,不害民,一旦去百年之患。乃擢集贤殿修撰,赐三品服,自是徼外诸夷,相继内附。淯井在今长宁县北,长宁今为县,属叙州府。乌蛮居姚州,则今泸州也。熙宁八年,渝州南川燎木斗叛,诏本安抚之。

  本进营铜佛坝,破其众,木斗气索,举秦州地五百里来归,为四砦九堡,建铜佛坝为南平军。渝州秦州者,今之重庆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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