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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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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荆公之武功 俗儒诋制公最甚者二事,其一则聚敛,其一则黩武也。荆公之理财,绝非聚敛,吾既极言之矣。荆公之用兵,独得云黩武乎?是又不可以不辨。 今外人动诮我为不武之国。我之不武,非自昔而然也,宋以后之学说误之也。宋人之以忍耻包羞为德也久矣。自澶渊议和以后,举国以得免兵革为幸,自是而增岁币,求割地,若小侯之事大国,匪敢不从,若乃蕞尔西夏,自继迁德明以来,叛服不常,虽韩范迭为安抚经略,议战议守,而环、庆、延、鄜诸州,仍累年救死伤不赡,曷尝闻有人焉,出一步建一策为进取之计者。孙子曰:母恃敌之不来,恃我有以待之。若前此宋之君臣,则不谋所以待敌,而惟侥幸于其不来者也。重以西南土蛮,屡思蠢动,为心腹之患,而安南边场,又数不靖。夫慑于两大敌之间,已一日不能即安,况重以小丑之窃窃议其后者乎?荆公之政策,先肃清小丑,且藉此以增长军事上之经验,然后从事于大敌。而其策二敌也,谓彼若合以谋我,则吾所以应之者且殆,则先图其较易图者,然后及其难图者,复河湟以制西夏,制西夏以弱契丹,此荆公毕生之抱负,而当国时即著著实行之者也。今论次当时战绩以示世之读史者,以证黩武之谤果为当焉否也。 第一 河湟之役 河湟者何?即今甘肃巩昌以西,岷州洮州之地沿洮河一带是也。秦筑长城,起于临洮,汉置武威、张掖、酒泉、敦煌五郡,称为断匈奴右臂。自古与西北夷争强弱,未有不注重此地者。且以逼近秦陇之故,若为敌有,则中国将无宁日。蜀汉末,姜维数出狄道以挠陇西,魏人建为重镇,维不得以得志。晋之衰也,河西扰乱,大约举狄道则足以侵陇西,狄道夫而河西有唇齿之虞,拓拔魏兼有秦凉,以狄道为咽喉之地,列置郡县,恃为藩蔽。唐拒吐蕃,以临州为扼控之道。 及临州不安,而庞右遂成荒外矣,此古今得失之林也。 自唐中叶以后,此地没于吐蕃,中更五季,以迄宋有天下百年,莫有议恢复者。熙宁元年,前建昌军司理参军王韶诣阙上平戎策三篇,其略云: 国家欲取西夏,当先复河湟,河湟复则夏人有腹背受敌之忧。夏人比年攻青唐不得克,万一克之,必并兵南向大掠秦渭之间,牧马于兰会,断古渭境,尽服南山生姜,西筑武胜,遣兵时掠洮河,则陇蜀诸郡当尽惊扰,瞎征兄弟,其能自保耶?今口角氏子孙,惟董毡粗能自立,瞎征欺巴温之徒,文法所及,各不过一二百里,势岂能与西人抗哉!武威之南,至干洮河兰鄯,皆故汉郡县,土地肥美,宜五种者在焉。其地可以耕而食,其民可以役而使,幸今诸羌瓜分,莫相统一,此正可合并而兼抚之时也。陛下诚能择通材明敏之士周知其情者,令往来出入于其间,推忠信以抚之,使其倾心向慕,欢然有归附之意,但能得大族首领五七人,则其余小种,皆可驱迫而用之。诸种既失,口角氏敢不归?口角氏归,即河西李氏在吾掌握中矣。急之可以荡覆其巢穴,缓之可以胁制其心腹,所谓见形于彼而收功于此也。疏上,上奇其言,荆公亦力赞之,于是以韶为管干秦凤司经略机宜文字。熙宁之年,韶请筑渭泾上下两城,屯兵以抚纳洮河诸部,下秦凤经略使李师中议,师中以为不便,乃诏师中罢帅事。韶又言渭原至秦州,缘河五六百里,良田不耕者万顷,治千顷,则岁可得三十万斛,请置市易司,取其赢治田。从之,命韶领市易事。师中屡与韶为难,谓韶所指田,不过极边弓箭手地,置市易司,所得不补所亡。 荆公力主韶议,为罢师中,以窦舜卿代之。后帅郭逵劾韶盗贷市易钱,荆公以为莫须有,即有亦不足校,徒逵泾原。四年,置洮河安抚司,命韶主之。五年,建古渭砦为安远军,以韶兼知军事,行教阅法。韶首降青唐部大首领,赐姓名曰包顺。八月,韶击吐蕃,大破之,复武胜。武胜者,唐之临州,今兰州府狄道也,遂城之以为镇洮军。韶寻破木征于巩令城。荆公集中有与王子醇第一书,即此时也。书略云:洮河东西,蕃汉附集,即武胜必为帅府,今日筑城,恐不当小,若以目前功多难成,城大难守,且为一切之计,亦宜勿隳旧城。审处地势,以待异时增广。城成之后,想当分置市易务,为蕃巡检作大廨宇,募汉有力人,假以官本,置坊列肆,使蕃汉官私两利,则其守必易,其附集必速矣。 十月升镇洮军为熙州镇洮军节度,置熙河路,以韶为经略安抚使。十一月,河州首领瞎药等来降。十二月,筑熙州南北关及诸堡砦,荆公有与韶第二书云: 承已筑武胜,又讨定生羌,甚善。闻郢成珂等诸酋,皆聚所部防拓,恩威所加,于此可见矣。然久使暴露,能无劳费,恐非所以慰悦众心。令见内附之利,谓宜喻成珂等,放散其众,量领精壮人马防拓,随宜犒劳,使悉怀惠。城成之后,更加厚赏,人少则赏不费财,赐厚则众乐为用,不知果当如此否?请更详酌。 荡除强梗,必有谷可获以供军,有地可募人以为弓箭手,特恐新募未便得力,若募选秦凤泾原旧人投换,即素教之兵,足以镇服初附,事难遥度,心所谓然,聊试言之。 六年二月,韶遂克河州,获吐蕃木征妻子。河州元魏时之枹罕,今兰州府河州治也。公有与韶第三书云:今熙河所急,在修守备,严戒诸将,勿轻举动。 武人多欲以讨杀取功,此而不禁,则一方忧未艾也。 窃谓公厚以恩信抚属羌,察其材者收之为用。今多以钱粟养戍卒,乃适足备属羌为变,而未有以事秉常董毡也。诚能使属羌为我用,则非特无内患,亦宜赖其力以乘外寇矣。自古以好坑杀人致畔,以能抚养收其用,皆公所览见。且王师以仁义为本,岂肯以多杀敛怨耶?喻及青唐既与诸族作怨,后无复合理,固然也。 然则近董毡诸族,事定之后,以兵威临之,而宥其罪,使讨贼自赎,随加厚赏,彼亦宜遂为我用,无复与贼合矣。与讨而驱之使坚附贼为我患,利害不侔也。又闻属羌经讨者,既亡蓄积,又废耕作。后无以自存,安得不屯聚为寇?如募之力役,因以活之,宜有可为。 幸留意念恤。边事难遥度,想公自有定计,意所及尝试言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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