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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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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 募役法 募役法者,变当时最病民之差役制以为募役制,而令民出代役之征以充募资,实近于一种之人身税,而其办法极类今文明国之所得税,荆公救时惠民之第一良政也。吾侪生当今日,自本朝康、雍间实行一条鞭法以后,政府从无役其民之事。语及役法,往往莫解其为何物。而岂意数千年来,国民之宛转以死于是者不知凡几,自大政治家王荆公出,乃始启其苏生之路,今日犹食其赐也。 考差役之法,其源甚古,经传所称有力役之征,即所述先王之政,亦只言用民之力岁不过三日。准此以谈,则力役之征,虽三代以前,未尝免矣。盖古代租税之制未备,国家财政极微,有所兴作,不得不用民力。揆以人民对于国家之义务,此亦未足云厉。然君主每滥用之而无节制,故孟子称夺其民时便不得耕耨以致冻饿离散,其水深火热之状,可以想见。秦汉以还,沿而勿革,逮宋而其敝益甚。今最录当时士大夫所记事实与其所建议,以见荆公之改革,乃应于时势之要求,万不容已,而其法之完善而周密,亦以校诸前此之论者而可见也。 仁宗皇兴中知并州韩琦上疏曰:州县生民之苦,无重于里正衙前。兵兴以来,残剥尤甚,至有孀母改嫁,亲族分居,或弃田与人以免上等,或非分求死以就单丁。规图百端,苟脱沟壑之患,每乡被差疏密,与赀力高下不均。假有一县甲乙二乡,甲乡第一等户十五户,计赀为钱三百万;乙乡第一等户五户,计赀为钱五十万,番休递役,即甲乡十五年一周,乙乡五年一周,富者休息有馀,贫者败亡相继,岂朝廷为民父母之意乎?英宗时,谏官司马光言:置乡户衙前以来,民益困乏,不敢营生,富者反不加贫,贫者不敢求富。臣尝行于村落,见农民生具之微,而问其故,皆言不敢为也。今欲多种一桑,多置一牛,蓄二年之粮,藏十匹之帛,邻里已目为富室,指抉以为衙前矣,况敢益田畴葺闾舍乎?臣闻其事,惄焉伤心。安有圣帝在上,四方无事,而立法使民不敢为久生之计者乎? 及神宗即位,知谏院吴充亦上言:衙前被差之日,官吏临门,籍记怀杵匕箸,皆计资产,定为分数,以应须求。至有家赀已竭,而逋负未除,子孙既没,而邻保犹逮。是以民间规避重役,土地不敢多耕而避丁等,骨肉不敢义聚而惮人上,无以为生,乞定早定乡役利害,以时施行。 三司使韩绛亦言:害农之弊,无过差役。重者衙前,多致破产;次则州役,亦须重费,向闻京东有父子二丁,将为衙前,其父告其子云:吾当求死,使汝曹免冻馁。自经而死。又闻江南有嫁其祖母及与母析居以避役者。此大逆人理,所不忍闻。又有鬻田产于富户,田归不役之家,而役并增于本等户,其馀戕贼农民,未易遽数。望令中外臣庶,条具利害,委侍从台省官集议,考验古制裁定,使力役无偏重之患,则农民知为生之利,有乐业之心矣。 凡此所称述,十分未得其一端,然千载下读之,犹使人肤栗鼻酸涕泗而不能禁。则当时躬遭斯厄者,尚得有人趣矣乎!此所云衙前者,不过役之最苦累者耳。自馀名目,更仆难数。盖衙前以主官物,里正户长乡书手以课督赋税,耆长、弓手、壮丁以逐捕盗贼,承符、人力、手力、散从以给官使令,县曹司至押录、州曹司至孔目官、下至杂职、虞侯、拣木舀等,不可悉纪。各以乡户等第定差,而命官、将、吏、僧、道皆得复役(复者免役。)。黠者或投身彼辈,为之佣奴,亦得随免。民以得度牒出家为脱苦难,度牒之值,重于地契。而乡氓贱族,应役愈繁数而生计愈窘,观前所录诸奏议,则当时国民经济之困顿,岌岌乎不可终日,可以想见。而史家犹称仁宗之世家给人足,此孟子所以不如无书之叹也。而其致敝之根原,则莫甚于役法。前此范文正以天下县多,故役蕃而民瘠,乃首废河南府诸县,将以次及他州。(然己为旧党所攻,所废者不久旋复。)韩魏公欲验乡之阔狭、役之疏密而均之,然此皆补罅漏,于根本救治咸无当也。司马温公言衙前当募民为之,其余诸役则农民为之,是亦五十步之与百步耳。而募之必有所酬,所酬将安出,温公未及计也。及神宗立,荆公相,乃廓然与之更始,而募役法以起。《文献通考》卷十二记其略云: 熙宁二年,诏制置条例司讲立役法。条例司言: 考合众论,悉以使民出钱雇役为便,即先王之法致民财以禄庶人在官者之意也。愿以条目付所遣官分行天下,博尽众议、奏可。于是条论诸路曰:衙前既用,重难分数,凡买扑酒税坊场,旧以酬衙前者,从官自卖,以其钱同役钱随分数给之。其厢镇场务之类:旧酬奖衙前不可令民买占者,即用旧定分数为投名衙前酬奖。如部水陆运及领仓驿场务公使库之类,旧烦扰且使陪备者,今当省使无费。承符散从等旧苦重役偿欠者,今当改法除弊使无困。凡有产业物力而旧无役者,今当出钱以助役。皆其条目也。久之,司农寺言: 今立役条,所宽优者皆村乡朴愿不能自达之穷氓,所裁取者乃仕宦兼并能致人言之豪右。若经制一定,则衙司县吏,又无以施诛求巧舞之奸,故新法之行,尤所不便。筑室道谋,难以成就。欲自司农申明所降条约,先自一两州为始,候其成就,即令诸州军仿视施行。若其法实便百姓,当特奖之,从之,于是提点府界公事赵子几以其府界所行条目奏上之。帝下之司农寺,诏判寺邓绾曾布更议之。绾布上言:畿内乡户计产业若家资贫富之上下,分为五等。岁以夏秋,随等输钱,乡户自四等、坊郭自六等以下勿输。两县有产业者,上等各随县中等并一县输。析居者随所析而升降其等,若官户女户寺观未成丁减半输,皆用其钱募三等以上税户代役,随役重轻制禄。开封县户二万二千六百有奇,岁输钱万二千九百缗,以万二百为禄,赢其二千七百以备凶荒欠阙。他县仿此。然输钱计等高下,而户等著籍,昔缘巧避失实,乃诏责郡县。坊郭三年,乡村五年,农隙集众,稽其物业,考其贫富,察其诈伪,为之升降。若故为高下者,以违制论。募法三人相任,(案任者保证也)衙前仍供物产为抵,弓手试武艺,典吏试书计,以三年或二年乃更。为法既具,揭示一月,民无异辞。著为令,于是颁其法天下。天下土俗不同,役重轻不一,民贫富不等,从所便为法。凡当役人户以等第出钱,名免役钱,其坊郭等第户,及成丁单女户,寺观品官之家旧无色役而出钱者,名助役钱凡敷钱,先视州若县应用雇直多少,而随户等均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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