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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十余人,拉成了一条长长的行列,在漫山林木中时高时低蜿蜒曲折的向深山之处行去。
谷三木大步走在前,走出约是五里多路,一轮红日已经冉冉的升了起来。
空明大师不禁有些感慨,他是唯一见过彤云仙子的人,但对于彤云仙子为什么要发出请柬召开这一次七绝谷金刀之会的真正用意,却有些举棋不定,莫非她真的要坑尽天下正邪群雄而进窥中原,坐霸武林?
那样一个天真未泯,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若说不是,则这次金刀之会……
忖念之间,忽见当先而行的谷三木已经收住了脚步,定神看时,不由为之一惊。
原来一座险峻无比的山峡,已经来到面前。
空明大师游历过不少的名山大川,九顶山也曾到过数次,但对这险峻万状的鬼门峡,也就是请柬中所说的七绝谷,仍不由心头凛然。
原来峡只不过宽仅数尺,两旁的山壁就像会随时倒下来一般,其中乳石如林,滑不留足,更使人心生怯意的乃是那一股股的扑面寒风。
寒风中发着厉啸,听来类若鬼哭。
此刻虽然已是天色大亮,但谷中却一片阴森黑暗,加上涨漫的雾气,依然难见道路景物。
谷三木回头一笑道:“到了。”
声音有如一块块的巨石,分别打中了每一个人的心坎,使人禁不住为之一震。
空明大师走前几步,道:“谷施主慢走,老衲……”
接着改以传音之术道:“老衲想先问问谷施主,那彤云仙子……谷施主以前否是曾经会过?”
谷三木微微一怔,忙以传音之术道:“不瞒大师说,在下在接到这流云请柬之前,连听也不曾听过这一名字。”
空明大师微吁道:“老衲疑心她用意不善。”
谷三木坦然道:“在下何尝不知,但事已至此,难道还能就此止步不成?”
空明大师微微一笑道:“老衲不过提醒谷施主一句,凡事谨慎一些。”
谷三木感激的投注了他一眼道:“谢谢大师,在下当谨记在心。”
就当众人停在谷口迟疑观望之时,但见一张素柬,随着呼啸的山风飘然向谷口传送过来。
素柬乃一幅白绫,柔软光滑,但在强劲的山风之中却平整如铁,而且非常缓慢的直抵当先而立的金刀谷三木面前。
谷三木伸手抄到手中,匆匆一顾,不由双眉微锁。
但见人影飘闪,原本跟在最后的西疆神龙,苗疆血魔,以及青海赵宫凡,海南毕伯衡等人急急飞掠而至,西疆神龙双目掀动,低沉的吼道:“拿来!”
谷三木淡然一笑道:“是金刀么?”
西疆神龙狂傲的一笑道:“金刀迟早非你所有,但现在老衲却是要看看那张素柬。”
赵宫凡也阴阴的接口道:“素柬想是那彤云仙子所掷,与会之人俱都有权一看,为什么你却收了起来?”
谷三木爽然笑道:“在下正要展示诸位,何曾将其收起!”
说着已把素柬高高的扬了起来。
众人定神看时,只见上面草草的写了一行字迹,是:“妾身人手不足,无人迎客,祈谅!”
西疆神龙等人下由皱起了眉头。
谷三木右手轻轻一扬,那素柬无力的落到了山石堆中,一阵疾风吹过,几个旋滚,终于看不见了。
谷三木环视了身后众人一眼,淡淡的道:“她要我们自己进去。”
群雄表情各异,默默无言。
谷三木身形一动,就要当先而入。
西疆神龙陡然开声叫道:“且慢!”
声如暴雷,山鸣谷应,使人心头为之一震。
谷三木不在意的道:“尊驾有何指教?”
西疆神龙双目炯炯的道:“这其中颇有问题,我等刚到谷口,立刻有素柬飘来,可知我等的每一行动,都在那彤云仙子监视之中,冒险深入,难免坠其彀中!”
谷三木笑笑道:“尊驾原来是怕了……”
目光轻轻一转,又道:“这也难怪,那风中送柬的手法不论功劲,技巧,都是第一流的……”
西疆神龙怒吼道:“住口,老衲不是没见过场面的人,单凭这点雕虫小技,还不在老衲眼中!”
谷三木答道:“那么……”
西疆神龙哼道:“老衲平生行事向喜处于主动,那肯这样受人摆布……”
谷三木神色微动道:“除非尊驾放弃金刀之会,不入此谷!”
西疆神龙仰天一笑道:“不错,老衲正是此意,但老衲却必须声明一点,那就是老衲虽放弃金刀之会,却并非不问金刀之会,也许会以另外的方式干预金刀之会……”
又是仰天一阵大笑,突然平地拔起十余丈高,一个回旋,疾射而去!
这是一件意外,但也在意料之中。
西疆神龙本来就是一个神秘难测的人物,若干年来,处心积虑,势力已经遍及西疆,如何肯孤身赴会,冒此大险?
情势发生了转变,金刀谷三木目光缓缓移到了苗疆血魔、海南毕伯向、以及青海赵宫凡等人身上,慢悠悠的笑道:“常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七绝谷又名鬼门峡,是当年在下曾经到过的熟地方,诸位……”
冷傲的话锋中含有挑动与轻蔑的成份。
苗疆血魔首先有了反应,只听他仰天狂笑道:“那西疆神龙不是受人摆布之人,老夫又岂会受人摆布……”
谷三木淡淡的道:“尊驾想必也要退出金刀之会了!”
苗疆血魔转头扫了众人一眼,阴阴的道:“老夫不愿说‘退出’二字,但也不屑于与尔等偕行,老实说,老夫只是先认认这个地方!”
谷三木也纵声笑道:“金刀之会举行在即,尊驾既不退出,还请及早入谷,免得误了金刀之会,遗憾终生!”
血魔冷冷一笑,并不答复谷三木之言,向谭元打个招呼,大步返身而行。
谭元虽然也是一帮之主,但随在血魔身边,却变得毫无份量,目光悄悄投注了杜天林等人一眼,轻手轻脚,跟着血魔走去。
谷三木没再开口,冷峻的目光扫着海南毕伯衡与青海赵宫凡。
两人神色自若,毕伯衡皮笑肉不笑的瞪着谷三木道:“尊驾善自珍重,别在老朽到达之前让那丫头剥了皮去……”
双足一瞪,有如怒矢离弦,一闪而去。
赵宫凡则双拳一拱,豪笑道:“诸位,谷中再见了!”
未见他作势移动,身形却已纵翻而出,像是他突然轻得不足四两,被呼啸的山风吹得飘飘而去一般。
谷口又有短暂的沉默,只有空明大师轻轻诵了一声佛号。
终于,狼谷唐泉打破沉默,发出了一声轻笑。
空明大师瞧了他一眼,白眉微锁道:“唐施主为何发笑?”
唐泉轻松的摇摇头道:“我笑那西疆神龙,为何忽然以佛门弟子自命,称起老衲来了?”
空明大师苦笑道:“他曾在回龙古刹清修十年,而后又与飞龙寺结下了不解之缘,这大约就是他以僧人自命的由来吧!”
唐泉摇头道:“这理由并不充分,西疆神龙大破飞龙寺,以及进入中土,进犯少林,都是保持着俗家身份,在回龙古刹中清修十年,也是带发修行,既未剃渡,又未受戒,何况回龙古刹的主持大忍禅师根本就没引渡过这么一名和尚!”
灰衣人忽然开口道:“如果诸位无人知道,也许在下知道一些梗概!”
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均向灰衣人集中过来。
要知“灰衣狼骨,盖世金刀”,灰衣人实为中原三雄之首,但他在江湖中极少露面,予人以一种极端神秘之感,虽没有盖世金刀的纵横江湖,为人津津乐道,也没有狼骨唐泉的倏东忽西,堪尽锋芒,但在一般江湖人物的心目中,他却依然稳居三雄之首。
空明大师忙道:“时施主如有所闻,尚请见告。”
灰衣人微微颔答道:“西域武学主流,如飞龙寺、禅宗门、回龙古刹、密宗的红教、白教,以及二十八座喇嘛佛寺等等,都是佛门弟子,西疆神龙如想真正的统治西域,必须跻身佛门,才能使西域群僧心悦诚服……”
空明大师频频点头道:“时施主所见极是……”
狼骨唐泉接口道:“这西疆神龙的野心,他真的能将派流繁杂,武学纷歧的西域统治了么?”
灰衣人淡淡一笑道:“西疆神龙握有飞龙玉令,飞龙寺的十八名高僧唯其所命是从,禅宗门与神龙相互联结,已是众所皆知的事实,此外,在下咋日曾经亲见密宗的红教,白教僧侣,与若干西域喇嘛进入川中。”
狼骨唐泉负手踱了几步,道:“红白二教僧侣与二十八座喇嘛寺的喇嘛就算当真已经入川,又怎能证实已为神龙所用?”
灰衣人轻轻哼了一声道:“数百年以来,从无红白二教以及西域喇嘛入侵中士的记载,除了受神龙指使而外,再也找不出其他原因……”
目光炯然一转,又道:“在下本来亦只存疑而已,其后也是由西疆神龙以僧人自居的这一点方才悟到的。”
彭老帮主有些忧心冲忡的轻吁一声道:“果尔如此,这般一股不可抗卸的庞大力量,难怪西疆神龙会突然离去了!”
长白郭以昂爽然一笑道:“彭老帮主这话多少需要修正,若说不可忽视,自是正理,但如说不可抗卸,却未免形容过甚!”
彭老帮主方欲答言,狼骨唐泉却接口大笑道:“热闹热闹,当真是一场正邪大聚会,大约比两百年前的‘潼关大宴’还要热闹一些。”
金刀谷三木低沉的一笑道:“两百年前的‘潼关大宴’,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正邪决战,但今天的情形,似乎不能与两百年前相比!”
彭老帮主点头道:“西疆神龙、青海赵宫凡、苗疆血魔、海南毕伯衡,至少仍然貌合神离,各存私心,这些邪道巨擎之间,似乎没有合作可言!”
唐泉目光转动,慢悠悠的道:“我们之间,难道就能合作?”
灰衣人哈哈大笑道:“唐兄快人快语,可谓一针见血!”
灰衣狼骨两人轻轻数语,点明了群雄之间复杂微妙的关系。
灰衣人笑声一收,沉凝的道:“诸位先请入谷,在下暂时别过了!”
说罢双肩微动,就要离去。
金刀谷三木忙道:“时兄留步。”
灰衣人神色一怔道:“谷大侠有何见教?”
谷三木平静的一笑道:“金刀之会,乃是那彤云仙子所邀,姑不论彤云仙子是个何等样的人物,以在下之金刀来邀集正邪群雄开金刀之会,这是件荒唐而又滑稽的事……”
目光一转,沉凝的接下去道:“西疆神龙说得不错,凡事该处于主动,岂可受人摆布,在下若是依言入谷,听命于一个未曾谋面的女子安排,岂不成为后世武林中的千古话柄……”
灰衣人微笑道:“这是谷大侠的事,与在下并无关连,谷大侠留住在下又是何意?”
谷三木忽然探手取下背后金刀,有些慨叹的擎在手中轻轻一摇,道:“二十余年来,多少灾祸,多少烦恼,多少纠纷与恩怨,都是由这柄金刀而起,如今这位彤云仙子又复开起这场金刀之会,正邪群雄粉至沓来,极一时之盛,更显出了这柄金刀向为各方所瞩目……”
灰衣人淡然一笑,接口道:“这也并不尽然。”
长白郭以昂同意的道:“与其说为了金刀,毋宁说为了难得的正邪之聚。”
谷三本点头含笑道:“诸位俱属宇内名流,当代高手,自然不会单单为了这柄金刀来践此约……”
话锋微顿,目光四转,只见郭以昂,灰衣人以及狼骨唐泉等人多少均有愧赧不安之色。
谷三木爽然一笑,续道:“但邪道诸魔却对金刀垂涎三尺,而且,彤云仙子定在谷内的金刀之会,在下偏要在谷外举行,将金刀之谜公诸于各位面前。”
唐泉首先接口道:“好主意,谷兄此举,不愧侠风,在下敬佩得很!”
郭以昂肃然道:“谷大侠可以就此远离九顶山,既不必公开金刀之谜,也不必参加金刀之会。”
谷三木摇头一笑道:“郭兄金玉良言,足见肺腑之诚,但郭兄认为我能么?”
郭以昂微吁一声道:“昔日少林退敌,冒名订约,致使谷兄蒙难西疆,在下深以为憾,故而……”
谷三木坦然笑道:“郭兄太客气了,郭兄肯冒贱名,是在下之乐,其实,在下与西疆神龙以及诸邪之间,早已结下了难解的怨隙!”
郭以昂也一笑道:“如此说来,金刀之会,倒是谷兄了结恩怨的一个机会了?”
谷三木平静的道:“正是如此,老实说,这位彤云仙子真是解人,在下早就希望能有这样一次正邪之聚,把二十余年来的是非恩怨结算清楚,一直苦无良策,想不到这位素未谋面的彤云仙子却做到!”
唐泉接口笑道:“这是武林中的千古盛事,但在下却觉得有些不妥!”
谷三水道:“如何不妥?”
唐泉笑道:“彤云仙子虽未谋面,但她能邀来正邪群雄,可见她不是平凡之人,方才素柬迎客,别具一格,更可知她并非故露神秘,而是对我等动静了如指掌,难道她能容尊驾在谷口开这金刀之会么?”
谷三木豪笑道:“认真说来,这是在下早就预定的一着,就算是对她的一种挑战吧!”
唐泉颔首一笑道:“妙,这不但是对彤云仙子的挑战,而且是对邪道群魔的挑战……”
目光向谷三木与杜天林一掠,又道:“但以眼下而论,金刀似乎共有两把!”
谷三木凝重的道:“在下正要澄清此事……”
转向杜天林投注了一眼,道:“兄弟,掷刀过来!”
杜天林轻应一声,拔刀出鞘,抖手掷来。
狼骨唐泉以及长白郭以昂等见状却不由呆了一呆。
原来杜天林掷刀的手法十分怪异,那柄金刀不论是真是假,份量都不会太轻,但杜天林抖手掷刀,却轻得像是一柄纸刀,一起一伏,飘飘而至。
这使众人很自然的联想到了彤云仙子迎客的素柬,所不同的一个是化重为轻,一个是化轻为重。
狼骨唐泉面现讶色,不自然的摇了摇头。
谷三木待杜天林假刀掷到,方始金刀出鞘,刷的一声,向掷来的假刀砍去!
但见金光大振,寒芒耀眼,在场诸人俱皆感到一阵凛然寒意。
同时锵的一声大响,杜天林掷来的假刀已经断为两截,落在地上。
谷三木轻轻一笑道:“金刀只有一柄,真假已经判明……唐兄接刀!”
金刀出手,掷向狼骨唐泉。
唐来接刀在手,不由大感意外,怔了一阵,方道:“谷兄……,这是何意?”
谷三木坦然一笑道:“当世之中,流传的上古神兵不下十余件之多,如干将莫邪双剑,青龙紫凤双刀等等,较之这柄金刀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当世武林偏偏却对这柄金刀独垂青睐,自然,这不是金刀本身的价值……”
目光缓缓一转,接道:“而是藏于金刀之内的‘达摩真谜解’!”
狼骨唐泉一向惆傥不群,但现在却像是变成了一个失魂落魄之人,手擎金刀,有些不知所措。
空明大师双目平视,轻轻诵了一声佛号,郭以昂、灰衣人等面色沉凝,俱无一言。
谷三木目注康泉,微微一笑,道:“在下拟烦唐兄打开金刀,取出达摩真谜解,公诸同好之前。”
唐泉摇头一笑道:“这事近乎荒唐,达摩真谜解乃是达摩老祖手创的千古绝学,这柄金刀一直在谷大侠手中,难道你对它毫无觊觎之心?”
谷三木点头道:“在下不是圣者,自然也有一窥绝学之意。”
唐泉手持金刀,冷冷一笑道:“那么谷兄此举,未免存心相戏,达摩谜解只怕早已不在金刀之中了!”
谷三木慢悠悠的笑道:“唐兄是说达摩真谜解已入谷某之手么?”
唐泉愤然作色道:“这是三岁孩童也能料到之事,唐某又岂是受人戏弄之人!”
锵然一声,将金刀掷于地下。
谷三木不在意的道:“达摩真谜解乃是千古绝学,佛门至高无上的心技之法,试问在下奔走中原,被困西疆,迄至目前为止,可曾展露过此种佛门绝技!”
唐泉不屑的道:“含而不露,故隐绝学,又有谁能看得出来!”
谷三木爽然一笑道:“这也难怪唐兄起疑,但在下还有两点说明,可以为证……”
话锋微顿,徐徐接下去道:“若想取出达摩真谜解,只有两个辨法,第一,用烈火融熔金刀,须历七七四十九日,待刀锋尽熔,柄身分离,藏在刀柄与刀身之间的达摩真谜解即可自动跳出,第二,须用大力将刀柄与刀身拉开……”
唐泉仍是冷冷的道:“谷大侠纵横武林,神功盖世,难道没有拉开过么?”
谷三木摇摇头道:“实不相瞒,在下力有未逮,正想借重唐兄!”
唐泉略一忖思,一俯身又将金刀拣了起来。
只见他淡然一笑道:“如果谷兄之言属实,在下愿意一试。”
当下横刀胸前,右手握住刀柄,左手牢握刀背,缓缓运力。
众人屏息宁神,目光俱皆凝注在唐泉脸上。
唐泉神色由松而紧,全付功力渐渐贯注于左右双手之上。
要知唐泉不但武功盖世,而且博学多能,心计才智也是第一流的,对那柄金刀,他早以估量清楚,就算那是实心之物,在他全力抽拔之下,也会为之断折,故而方才慨允动手。
殊料金刀纹风不动,直到唐泉全付功力用尽,仍是丝毫未变。
只见他面色由红转紫,由紫转青,由青转白,双目外突,暴射出两股骇人精芒,衣袂则澎涨如鼓,双手开始抖颤,隐隐有一阵风雷之声。
但最后却见他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功力尽卸,汗珠由面颊上滚了下来,颓然住手道:
“在下无此大力!”
苦笑一声,将金刀轻轻的交还到谷三木的手上。
谷三木郑重的道:“唐兄总该相信在下虽佩带此刀二十余年,并未发掘出金刀之谜来了吧?”
唐泉无力的点点头,退了开去。
谷三木转头一笑道:“诸位有何高见?”
无人开口……。
谷三木沉凝的又道:“在下倒有一个辨法。如想取出达摩真谜解,只有合众人之力为之……”
当下反握刀背,将刀柄递到了空明大师手上。
空明大师诵声佛号道:“谷施主难道要老衲……”
谷三木截断他的话锋笑道:“事关佛门遗学,大师难道不愿尽一臂之力?”
空明大师又轻轻诵了一声佛号,缓缓出手,握住了刀柄。
彭老帮子长身而起,右臂搭在了谷三木右肩之上,而后是长白郭以昂,狼骨唐泉,相继连在了彭老帮主的身后。
在空明大师的一方,则有灰衣人与杜天林,形成了一三一四的局面。
谷三木沉声道:“诸位用力!”
众人不稍迟疑,各出全刀,向后拉去。
联合七位一流高手,力道足以开山填海,虽然眼下是力扯金刀,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威势,但激荡旋滚的气流,却也形成了一片漩涡,沙石飞滚,隆隆有声。
就在飞沙走石之中,但听一阵龙吟股的铮然大响,金刀的刀柄与刀锋终于应声分成二段。
众人倒吸一口大气,收步站稳,不约而同,一齐拥了上来,围成一个圆圈。
空明大师手握刀柄,刀锋则在谷三木手中。
在两人中间的地上,有一面金牌落了出来,正是嵌在金刀之中的东西。
狼骨唐泉手快,一摄一吸之间,那金牌已拈在他的指锋之中。
众人近在咫尺,对那金牌看得十分清楚。
只见上面有四行篆体小字,是:
“龙飞九天
虎落平阳
风啸五岳
云海苍茫”
除此而外,一无所有。
唐泉迅快的将金牌翻了过来,但见背面光滑平整,再无一字。
众人相觑无言。
唐泉呵呵一笑道:“这算什么名堂?”
那金牌无力的从他指缝间滑了下来,当的一声,掉进山石堆中。
彭老帮主却迅速的捡了起来,揣入衣袋之中。
唐泉神色微动,瞧了他一眼道:“彭帮主捡它何用?”
彭老衣主从容一笑道:“老朽是化子出身,这种黄白之物,正是梦寐以求的东西,自然视同拱壁!”
唐泉踱了几步,仰天大笑道:“千古漫天一大慌,想不到这位达摩老祖倒是风雅之人,把玩笑开到了后世武林的头上……”
但他随之声调一沉,道:“这金刀当真是达摩老祖所铸?这个牌当真是他所留,金刀之谜与达摩真解为何盛传于世……”
金刀之谜已解,但却也等于没解,相反的,疑问似乎更深了一层。
谷三木满怀茫然,这金刀究竟来自何处,他已无从记忆,唯一能说的仿佛这是家传之物,也许他的爹爹杜任左能够追本溯源,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但杜任左又在何处。
忖念之间,不由把目光投注到杜天林脸上,此时方才发觉杜天林也正沉凝的向他呆望。
一阵呼啸的山风使众人神志为之一清。
七绝谷中仍是云雾深沉,风声呼啸,虽然天光大亮。但在两壁夹峡的谷道之中却似乎没有什么两样。
那宽仅数尺的谷口,一片黝黑,竟仿佛是一双上古巨兽所张开的血盆大口。
谷中除了有如鬼哭狼号的呼啸风声之外,却听不到其他的声息,群雄在谷中力断金刀,是否已为彤云仙子所见,不得而知,但却不见她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也未将离去的西疆神龙等人引来。
唐泉转目四射,自嘲的一笑道:“为天下注目的金刀之谜,看来已是一文不值,为正邪群雄关切的金刀之会,想不到也是如此的乏味,令人意与索然。”
谷三木淡然一笑道:“也许这只是一个开始!”
狼骨唐泉轻松的笑笑道:“开始也好,结束也好,在下要暂时告别过了。”
身形转动,扬长而去。
郭以昂神色沉凝的目注唐泉离去,摇摇头道:“同行无益,在下也告辞了了”
纵身跃起,疾掠而去。
最后告辞的是灰衣人,顿刻之间,留在谷中的只剩了谷三木,杜天林,空明大师与彭老帮主四人。
谷三木目光四外一转,悄声道:“此非善地,不宜久留。”
彭老帮主接口道:“谷大侠言之有理,我们易地而谈!”
当下四人迅快的退向谷口左侧,转入了一片密林之中。林中树木茂盛,是匿身的最佳处所。
谷三木面色凝,向空明大师双拳一拱,肃穆无比的道:“大师佛门高人,对眼下局面可有高见?”
空明大师通佛道。“正邪相聚,各不相容,这是场空前大劫。”
微微一顿,又道:“谷施主何不先收回金刀?”
原来一分为二的金刀,仍然分别握在谷三木与空明大师的手上。
谷三木轻轻点头,将刀身凑了过去。
你看金刀分时不易,合时却简单得很,但听咔嚓一声轻响,金刀又复合而为一。
空明大师郑重的将金刀递到谷三木手上,道:“金刀之谜难解,但金刀仍属千古利器,谷施主金刀在手,神威更胜当年。”
谷三木接到手中,慨然一叹,却转送到杜天林手中,道:“兄弟,这金刀今后是你的了。”
杜天林推拒道:“不,盖世金刀,横扫中原,大哥与金刀已是不可分离……”
谷三木打断他的话道:“此刀乃爹爹所有,为我们杜家家传之物,不应由为兄独用,何况,以眼下造诣而论,兄弟已经远胜为兄,所以,这金刀……”
杜天林着急的道:“这也不能算大哥让出金刀的理由。”
谷三木沉声道:“至少还有一件原因,寻找爹爹下落,应付正邪群攻,对付彤云仙子,兄弟要负此重任!”
杜天林疑注着谷三木,为他双目中的神色所屈,情不自禁的把金刀接了过去。
空明大师双目神光湛然,含笑道:“谷施主认为金刀之谜当真是一桩漫天大谎么?”
谷三木摇头道:“自然不是,至少舍弟的……”
空明大师颔首道:“不错,令弟已将达摩真谜解中的第三部分习成,这种佛门至高无上的练气养力之学,也是达摩真谜解中最重要部分……”
轻宣一声佛号,低沉的接下去道:“但另外刀剑拳掌两部分在于何处,老衲却一无所知……”
彭老帮主接口道:“刀中金牌的四句话,诸位可还记得?”
杜天林应声道:“龙飞九天,虎落平阳,风啸五岳,云海苍茫……这其中似乎没有什么意义。”
彭老帮主沉凝地道:“但老朽认为并不是玩笑之言,而且‘达摩真谜解’就隐于这四句诗中!”
空明大师点头道:“彭老帮主说的是,如能将这四句诗参透,也许就能找出全本达摩真谜解!”
谷三木叹口气道:“千古秘笈,得失自有天定,在下却认为……”苦笑一声,住口不语。
空明大师投注了他一眼,道:“谷施主何不尽言?”
谷三木把目光移到杜天林脸上,一字一顿的道:“我认为这与爹爹有关!”
杜天林震了一震,点头道:“为了爹爹的下落安危,我发誓要揭开此谜!”
彭老帮主目光转动,道:“但贤昆仲有一个可怕对手,那是唐泉,以唐泉的机智狡猾,只怕他早已将那四句诗牢记心中,并且也必然知道那是获得达摩真谜解的妙论。”
杜天林连连点头道:“彭老前辈所见极是,但在下认为可怕的对手至少有三,另外两人是彤云仙子与西疆神龙。”
空明大师佛号连喧地:“杜施主年纪轻轻,卓见不凡,但老衲还有一段秘辛要说与贤昆仲知道……”
四外看了一遍,方道:“那彤云仙子老衲曾与她有过一些纠葛。”
杜天林接口道:“可有老禅师误饮了大漠毒泉之水而又获救之事?”
空明大师投注了他一眼道:“老衲与唐泉在凌云古刹交谈之言,想必杜施主都已听到了!”
杜天林笑笑道:“请老禅师恕罪,只为……”
空明大师摇摇头道:“老衲虽与唐泉谈过,但却保留了另一件交往之事,那彤云仙子曾经到过中原。”
杜天林啊了一声道:“有这等事!”
空明大师沉凝的道:“大约在一年半之前,那是一个雨后黄昏时分,老朽正在黄云山烟霞洞前的一株虬松之下跌坐养息,默思如何回返少林,整顿门下弟子之事……”
他双目微瞑,似在整理一下思绪,接下去道:“那时已经日薄崎峨,暮蔼深沉,老衲遥见一个头戴斗笠,身着农夫装束的老人走了过来。
山间本多住户,老衲并未在意,但当那老者逐渐走近之时,老衲忽然有觉有些不对。
因为一来山间都是猎户樵子,没有耕田的农夫,这种老农夫打扮的人,平日可说从未见过,一则是那老者双足似乎不沾地面,这是武林中多年来未见的‘凌虚步’,显然这老人是一位了不起的武林高人。”
彭老帮主忍不住接口道:“这人究竟是谁?”
空明大师笑笑道:“这正是老纳当时苦思不解的问题,头戴斗笠,身着农装,而具有‘凌虚步’这种神功的老人,在武林中该是耳熟能详的人物,但当时却怎么也想不出来,直到他展露了另一手神功之时,老衲方才恍然大悟……”
彭老帮主没有开口,目光却迫切的瞧着空明大师,等他再继续说下去。
空明大师低低的道:“老衲虽想不起他是谁来,但只凭那一手‘凌虚步’已使老衲的一颗心悬了起来,当时老衲的意念有千百种之多,但决定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装做一个平凡的苦行僧人,视若不见。
自然,这并没有用处,那老者的目标正是老衲,已经一步步接近,最后终于在老衲面前停了下来。
老衲情知必有一场麻烦。但仍故装糊涂,瞑目默坐,轻诵佛号。
那老者并来开口,在老衲面前站了莫有半盏茶时光,而后嘿嘿一笑,轻轻地点出一指!
老衲当时心头大震,因为那老者点出的一指虽则轻柔无声,但在老衲面前的一块尺许见方巨石应手而碎……”
彭老彭主讶然道:“苍鹰点,莫非大师遇到的是天山刘老?”
空明大师点头道:“那一记苍鹰点立即使老衲恍然悟到他就是天山刘凡,不由使老纳悬起的心更加绷紧了。”
目光向三人扫了一眼,又道:“除了杜施主而外,谷施主彭老施主想必都知道这天山刘凡是个外貌和善,实则心地狠毒到了极点的老魔,杀人之时必是面含微笑,故而又有笑面神魔之称!”
彭老帮主插口道:“老朽想起一件事来,这天山刘凡不是据说三十年前已在天山镜池被天雷击毙了么?”
空明大师苦笑一声道:“老衲在一年半之前,在黄云山烟霞洞前遇到了他,这段传言自是不攻自破了!”
彭老帮主点点头道:“而后呢?”
空明大师续道:‘老纳当时故作吃惊的啊了一声,显露出一付惊慌之状,这惊慌一半是出于假装,一半也是出于实情,当时只希望他认不出老衲是少林掌门,及早离去。’但这笑面神魔却大笑道:“堂堂的少林掌门,难道被老朽的一指吓着了么?……
老衲的一颗心立时沉了下去,原来他早已知悉了老衲的身份,既是瞒骗不过,老衲只好,站起身来道:‘刘老施主归隐已久,不知何故出山?’笑面神魔笑道:‘老朽在天山呆得腻了,出来活动活动手脚。’那阵阵的笑声像一支支的利箭直射老衲心头,使老衲浑身都不自在。”
杜天林一旁听得不禁微微发呆,因为空明大师的武学,至少不在狼骨唐泉之下,但听空明大师言中之意,对那笑而神魔却是十分畏惧,如此看来,只怕他比西疆神龙等人还要高强多多了。
只听空明大师徐徐接下去道:“老衲当时只希望摆脱开他,故而诵声佛号道:‘老衲已禅位有年,如今在此山清修,荒山古洞,无物奉客,刘老施主……’老衲话未说完,笑面神魔却哼了一声,截口道:‘你在下逐客令么?’老衲陪笑道:‘刘老施主误会了,老衲怎敢!’笑面神魔隐隐的瞧了老衲一眼,道:‘空明,老朽此来黄云山,为的就是找你。’老衲震了一震,道:‘不知刘老施主有何见教?’当是老衲心头却在不住打鼓,这位息隐了数十年,传闻已死,却又东山复出的老魔,竟打听出老衲的落脚处,而又专承前来,会能有什么好事?
果然,笑面神魔开门见山的道:‘老朽复出江湖,人手不足,想请你拨借六十名少林武僧助助声势。’
老衲当时大吃一惊,只好陪笑道:‘刘老施主说笑了,当年刘老施主名震江湖,一向是独来独往,久隐复出,自然声威更胜往昔,敝派僧侣,如何放得到刘老施主眼中?’笑面神魔冷哼道:‘当年老朽就是因为没想到这着高棋,方才被人以邪魔视之……’老衲抢着接口道:‘刘老施主当世奇人,又岂在乎世俗之言的毁誉?’这笑面神魔实在是个难缠的邪道巨擎,他冷冷的一笑道:‘老朽在乎得很,少林一派是当世几大宗派的魁首,也是佛门正宗,只要有六十名高僧随侍老朽左右,听候调遣,老朽将成为世人尊敬的侠中之侠。’
是可忍孰不可忍,老衲身为少林一代掌门,如何能使少林一脉受此屈辱,当下沉声道:
‘刘老施主此言差矣,一个人的声誉,绝不是借助于他人就能建立起来的。’笑面神魔隐笑道:‘老朽不与你讨论这些,只问你对老朽的要求做何答覆!’老衲只好道:‘老衲业已禅位,对少林一脉的事,已经无权过问……’但老衲的话却被他的笑打断,如果三位听到过夜间的鸿袅鸣声,就可以想像出他的笑声是如何难听了。
老衲知道,这是他要动手杀人前奏,自然,老衲不会俯颈就戮,也暗暗运聚菩提神功,准备与这老魔放手一搏。
然而老衲心中有数,相搏的结果必然是老衲横死当场,绝难幸免……”
彭老帮主插口道:“请怒老朽先问一问,大师是说彤云仙子之事,还是说笑面神鹰之事?”
空明大师凝重的一笑道:“老衲就要说到了,就当老衲存了必死之心,准备与笑面神魔放手一博之际,彤云仙子却像奇迹一般出现了……”
话锋一转,又道:“在诸位心目中,彤云仙子必是一位惯用心机,善于把握人类心理与弱点,才华横溢的女孩于,对么!”
彭老帮主含首道:“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然而单以传柬邀请金刀之会的这一点上,老朽的确是如此想法。”
空明大师摇头道:“不然,据老衲所知,她实在是一朵武林奇葩,神技绝学,已达超凡入圣之境!”
彭老帮主没有开口,神色间却变得一片肃穆。
空明大师继问道:“笑面神魔心狠手辣,枭笑之声一收,就要施出他的歹毒绝技苍鹰点,但彤云仙子的出现,却使他悠地停了下来。
彤云仙子的美艳,丰神,实在都有一种使人夺目神移的魅力,以笑面神魔的修为自然不致于为她所迷,但他却不能不奇怪这荒山之中为何会有这种衣着华丽,美艳绝伦,与婀娜多姿,仪态万千的少女?
笑面神魔虽不认得彤云仙子,但老衲是认得的,因为她曾是老纳的救命恩人,不论当时情势如何恶劣,老衲总要打个招呼才是。但彤云仙子眸光转动之间,却投给了老衲一瞥不要开口的暗示,那真是一双会说的眼睛,不但从容大方,不着痕迹,而且用意明显,一望即知,当然,笑面神魔是不会看得懂的。
老衲随即故装不识,静候发展。
只听笑而神魔冷冰冰的喝道:‘女娃娃,你是从那里来的?’彤云仙子似是有意调讽他一下,娇媚的一笑道:‘这话问的怪了。’老衲当是实在替她暗捏一把冷汗,头戴斗笠,身着老农衣着的笑面神魔,表面上实在看不出一些特别,但他喜怒无常,一经反脸,彤云仙子立刻就有丧命之忧……
笑面神魔怔了一怔,道:‘老朽怎么问的怪了?’彤云仙子一派天真的道:‘应该我问你是那里来的才对,这地方我每天要来两次,从来就没看到过你。’
笑面神魔瞧着她道:‘你就住在这山里?’
彤云仙子道:‘只是暂时的,我们是来避暑的。’笑而神魔虽然已是年逾百龄,经多见广的老魔,但彤云仙子的美艳丰神,仍然对他起了不少影响,只听他哈哈笑道:‘怪不得你一点都不像山里的女娃,老朽敢说找遍黄云山也找不出像你一半的美人儿来。’
彤云仙子笑道:‘你太夸奖我了。’
笑面神魔认真的道:‘老朽从来不喜欢夸奖别人,夸奖你是因为你实在值得夸奖,你真像……真像……’
彤云仙子露着天真的笑容,花枝乱颤的道:‘我像什么?’笑面神魔终于道:‘你就像月殿嫦娥,也许月殿嫦娥都比不上你……对了,你来做什么呢?’
彤云仙子娇笑道:‘我不是告诉你了,我们是来避署的。’笑面神魔怔了一怔:‘我是说现在,天色晚了,你一个人出来遛达,难道不怕……’彤云仙子却伸手一指老衲道:‘我是来找他的。’笑面神魔白眉一皱道:‘姑娘是金枝玉叶,花朵一般的美人,找这又老又丑的和尚做什么?’
彤云仙子笑道:‘我是找他学佛的。’
笑面神魔摇摇头道:‘姑娘不该学佛,该学琴棋书画,赋诗填词,甚至学学针线女红,缝衣绣花也比学佛好。’
彤云仙子一本正经的道:‘但我偏偏喜欢学佛。’笑面神魔的笑声变了音调,冷冷的道:‘可惜你学不成了,就算要学,也得另外找个和尚!’
这是他要翻脸的前奏,他就是这样一个喜怒无常的人,老衲的一颗心立刻又悬了起来。
彤云仙子却是从容无比,嘻嘻笑道:‘为什么呢?’笑面神魔指着老衲,一字一顿的道:‘这老和尚大限已至,就要圆寂归西了!’彤云仙子摇摇头道:‘我看不对。’
笑面神魔一怔,旋即两眼一瞪,怒道:‘怎么不对?’彤云仙子笑道:“因我会看相。”
笑面神魔呆呆地瞧了彤云仙子约有一盏热茶时间,摇摇头道:‘既然你会看相,一定也是个在江湖上混的女孩子,真是人不可貌相,倒是老朽看走眼了……你看出了些什么?’彤云仙子一本正经的指着老衲道:‘他“紫微”射“天庭”,正交旺运,倒是你……
“晦星”犯“中宫”八成要倒霉!’
笑面神魔的笑声更加隐骛,但也似乎强压着满腔怒气,叫道:‘你替自己看相没有?’彤云仙子娇媚的笑道:‘每天对镜梳妆,就算不想看也会看到,这还用问么?’笑面神魔哼道:‘那么你的运气如何?’
彤云仙子摇摇头道:‘不算太好。’
笑面神魔大笑道:‘还算你有自知之明,可是有血光之灾,丧生之危?’彤云仙子笑道:‘如果有那么严重,我还敢出门么,只是有些小麻烦,会遇到一两个讨厌的人而已,在相法上来说,这叫做“犯小人”!’笑面神魔老脸铁青,沉声喝道:‘女娃儿,老朽如果是五十年前的脾气,今天必叫你横尸当地,但现在,老朽不想杀你,你快些躲开,躲得越远越好。’彤云仙子哼道:‘我说过是来跟这位老师学佛的,为什么你叫我躲开!’笑面神魔怒道:‘你别装傻,如果你不躲开,老朽就叫你跟他同返极乐。’彤云仙子柳眉锁了起来,道:‘你这样凶么?’笑面神魔突然出指一拂,在彤云仙子面前的一块巨石上点了一点。自然,他展露的是‘苍鹰点’。
那巨石应指而碎,石屑崩落四周。彤云仙子拍佛着扑到她面前的石粉,笑道:‘好玩,好玩,你这是什么法术?’
笑面神魔咬牙道:‘这不是法术,而是真才实学,最厉害的独门功夫。……如果你再不走开,老朽就要试试你的脑袋有没有这石头硬了!’彤云仙子却不在意的笑道:‘你试吧!’
她这种似天真而却凌厉无比的话锋,几乎使笑面神魔不知所答,当下只见他咬牙道:
‘你不怕死?’
彤云仙子道:‘你这么大年纪,别再喜欢说大话吓唬别人,这些戏法我见得多了,什么“大卸八块”、“点石成金”、“钢针刺骨”、“生吞一剑”,看起来蛮好玩,其实都是假的,说穿了—文不值!’
笑面神魔顿足道:“气死我了!”
彤云仙子笑道:‘像你这种岁数的人,再活下去也没有多大意思,要死就死吧!’笑面神魔终于又发出一串枭笑,咬牙道:“世事不由人,老朽再度出山,原本就要先杀一个鼎鼎大名的武林人物,料不到第一个死在老朽手中的却是你这样美丽的女孩子!”
右臂一振,‘苍鹰点’直指彤云仙子前胸。
彤云仙子毫不在意,翠袖一扬,迎了上去。
空明大师收住了话锋。
不但彭老帮主为之动容,谷三木、杜天林同样的听得出神不已。
彭老帮主忍不住道:“结果呢,大师为何停了下来?”
空明大帅白眉微动,沉凝的道:“结果实在平淡无奇,没有什么可说的,若干年来,没有人能接得下‘苍鹰点’,就算接得下,也没有人能够不受重伤,彤云仙子敢于向笑面神魔挑战,轻描淡学的接他一招,这是武林中的千古奇观。然而,事实就是如此,越是神奇的事,越发显得不平凡,这千古难见的一击,不过仅是两人各自挥了挥手而已……”
彭老帮主急道:“那彤云仙子果然接下了笑面神魔的一记‘苍鹰点’而毫无受伤?”
空明大师点点头道:“没有……”
双目微瞑,忖思了一下,又道:“老衲当时看得清楚,敢说连两人身边的野草也没有动上一动,这千古难见的一招,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过去了!”
笑面神魔当时是什么表情,老衲不得而知,因为那时他正是背向老衲。
但他一直站在彤云仙子面前,良久良久,都没有移动一下。
彤云仙子也收敛了笑容,凝重得像一尊塑像,也是一直没有开口,没有移动。
大约过了顿饭时光,方见笑面神魔一字一顿的道:‘请教姑娘芳名?’彤云仙子也一字一顿的道:‘楚无双。’
那时老衲方才知道她的名子……”
彭老帮主喃喃的道:“楚无双……这名字陌生得很……”
空明大师点点头道:“老衲当时就一直为这名字发怔,左思右想,却总是想不出一点端儿。
然而笑面神魔对这名字却有了反应,只听他仰天一阵狂笑道:‘难怪,难怪……’微微顾了一倾,又道:‘楚仙子还愿意再见老朽么?’彤云仙子坦然笑道:‘随时随地。’
那笑面神魔再也没说什么,仍然运起‘凌虚步”,一摇一摆的走了。
老衲当时的确倘恍如梦,以致大失常态,彤云仙子走到老衲面前之时,老衲还是有些痴痴迷迷。
彤云仙子笑向老衲道:‘那个不讲理的老家伙走了,禅师还在发怔么?’老衲不由脸红耳热,哺哺的道:‘多谢仙子二次相救。’彤云仙子不在意的笑道:‘老禅师别这样客气,些许小事,算不了什么。’老衲当即问道:‘不知仙子驾临中原,为了……”
彤云仙子淡淡的笑道:‘小女子久慕中原文物,不过来游历游历,开开眼界,另外……’
面色微变,停顿了许久,方才接下去道:‘则是算算旧帐报报前仇!’老衲大为吃惊,急道:‘仙子也有仇人?’
彤云仙子银牙咬紧道:‘不但有,而且都是不共戴天的,这笔债,他们都该还了!’老衲试探的道:‘不知仙子的仇人是……’
彤云仙子却又恢复了原有的笑容道:‘说多不算太多,若是把名字一个一个念起来,实在麻烦的很,老禅师还是不问也罢!”
从那时起,老衲就知道武林中大劫将启,已是无可避免的了!”
杜天林一面听空明大师述说,一面脑海中闪动着楚无双的影子。
在贺兰院的一切遭遇,历历如在目前。只听彭老帮主道:“这样看来,彤云仙子的金刀之会,当真是有坑尽正邪群雄之意?”
空明大师叹口气道:“到目前为止,这彤云仙子的一切,依然是一个难解之谜,谁知道,它会发生些什么事?”
彭老帮主忖思着道:“大约那笑面神魔也会来到鬼门峡了?”
空明大师点头道:“这是很可能的事。”
彭老帮主双条白眉几乎挤到了一齐,又忖思了一下道:“老朽想起一件事来,一年前冀北齐家堡忽遭天火,上上下下二十余口葬身火窟,竟没有一人逃得出来,这件事……”
空明大师应声道:“不但这件事,那天狼寨的天狼九魁中毒而亡及洞庭帮李老帮主一家七口落水惨死,这些事只怕与她都有些关连!”
杜天林又想到了贺兰院的大火,何曾又有一个人逃了出来!
只是这件事不过发生于数日之前,空明大师与彭老帮主也许还没有听说而已!
谷三木接口道:“莽莽武林,也该有这等一次大变了……”
转向空明大师道:“大师与彤云仙子已有两次接触,难道这对她的来龙去脉,一点也看不出来?”
空明大师轻诵一声佛号道:“除了漠北的彤云宫之外,老衲再也摸不到一点头绪,就连彤云宫也是一个难解之谜,如非是新而成,就是从无人知,从无人到的地方,至于她因何与那么多人结仇,以及她的身世来历,武功渊源,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谷三木苦笑一声,道:“这正如狼骨唐泉之言,热闹的确是热闹到了极点……”
目光一转,又道,‘那么大师对这位彤云仙子的评价又是如何!”
空明大师长吁一声,道:“老衲对她有一个十分恰当的比喻,她就她像用来治愈老衲中了大漠毒泉的‘黑心花’,虽能解除剧毒,但本身却也含有剧毒,黄花红茎,美极艳极,但它却有着黑色的花心,那是足以致人于死的东西。”
谷三木惊然道:“大师的比喻对极了!但大师……”
空明大师苦笑一声道:“老衲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那彤云仙子既有含蓄保留之意,老衲自是不便深问。
但当时老衲所住的烟霞除了一张蒲团之外,再无长物,如何接待这位恩人,使老衲大费踌躇:幸而她自己解决了这个难题。她淡然一笑道:‘我要走了!’老衲只好道:‘仙子行踪何处,不知今后……’彤云仙子一本正经的道:‘我最钦敬的就是佛门高僧,心如明镜,不染丝尘,能够结识大师,以经足慰本生了……’
老衲不敢接受这样的恭维,正想谦逊几句,彤云仙子却又说下去道:‘小女子来到中原,总是人地两疏,今后也许还要老禅师照顾呢。’老衲忙道:‘不敢不敢,但如有用到老衲之处,老衲无不尽力而为!’但老衲心中却不住打鼓,老衲并非受恩不报之人,但如她挟恩迫使老衲去做违背侠道之事,老衲就不知该要怎样应付了。”
彭老帮主入神的道:“她可对大师有所要求?”
空明大师摇头道:“老衲的担心是多余的,彤云仙子一点要求也没有,就那样走了,但数日前来贴之上,她却写明了要老衲来七绝谷超渡亡魂……”
彭老帮主吁口气道:“这简直形同儿戏。”
空明大师喟然道:“不错,但老衲既有前言,自是不能不来,就算没有前言,站在敝派掌门的立场,老衲也不能不来。”
谷三木长身而起道:“天色已经大亮,依老禅师之见,我们该何去何从?”
空明大师道:“老衲将由旁入谷,静候变化。”
谷三木慨然道:“大师该动身了。”
空明大师微微颔首,合掌诵佛道:“各位保重。”
黄袍飘闪,向林外走去。
谷三木并不徵求杜天林同意,转向彭老帮主道:“愚兄弟也向彭老帮主告辞了!”
彭老帮主怔了一怔道:“那彤云仙子为友为敌,姑且不论,单是西疆神龙与他所连接的西域群僧,就是一股难缠的力量,老朽虽无大用,但对贤昆促总可值一臂之力!”
谷三木一笑道:“彭帮主的好意,在下感激万分,若有求助于彭帮主之时,在下自会设法连络,但现在,还宜暂时分手为妙!”
彭老帮主忖思了一下道:“既然谷大侠坚持如此,就暂时分开也好。”
谷三木拱手一礼,与杜天林继续向林木深处走去。
甫出数丈之外,谷三木却停了下来道:“兄弟,咱们两人也该分开了。”
杜天林怔了一怔 道:“大哥,你疯了,眼下危机重重,强敌四伏,你我是亲兄弟,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分手?”
谷三木凝重的道:“兄弟,我何尝不知道,但是至少有两点重要的理由……”
杜天林困惑的道:“只要大哥理由充分,兄弟就听你的话。”
谷三木道:“金刀之秘,对你我二人来说,都不是十分重要的事,重要的是它关系着父亲的下落……”
声音放得低低的道:“你不认为这彤云仙子的一切情形与少林,以及爹爹和金刀之谜都有一种微妙的关系互相么?”
杜天林转转眼珠道:“大哥说得对,我也有一种难以言语的预感……”
谷三木平静的一笑道:“这就对了。其次,可能到这鬼门峡来的人还有六指老人,大忍禅师,八玉庄主,枯叶大师以及你的师父白回龙等,我们也该分别找找他们……”
杜天林点头道:“是。”
谷三木拍拍杜天林的肩头道:“大哥深切相信,一干到来的正邪群雄,就算明知这是火坑,在未得到结果之前,他们绝没有一个会中途离去,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杜天林接口道:“一来探寻父亲下落,二来清理清理二十多年来的旧帐,对么?”
谷三木凝重的点头道:“一点不错,另外,不论你我,在武功一道上都已不是弱者,大该能照顾了自己!”
杜天林豪气干云的道:“大哥放心!”
谷三木由衷的一笑道:“今日之事一过,大哥就要恢复真实姓名杜择林了!”
杜天林双眉微锁道:“大哥为何改名谷三木,其中似乎还有很多事瞒着我,大哥……”
谷三木摇摇头道:“这些事不久你就可以完全明白了……”
目光一转,又道:“但现在不是谈论这些事的时候,兄弟还是先办眼前的事吧!”
杜天林只好轻轻点头,别过谷三木,继续向林木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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