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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莺儿紧握剑柄,屏息静气贴壁而立,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过了片刻,洞外突然有人尖户叫道:“在这儿了,这块大石下泥土留有移动痕印,欧阳护法快请过来看看!”
随着叫声,许多人一齐都到了洞口。
东方莺儿心头怦然狂跳,紧紧握着剑柄,目光却满含求助的回头向梅斐望去。
但她甫一回头,却发现梅斐正屹立在自己身后,表情凝重,宛如一尊石像。
东方莺儿虽是江湖位女,此时孤掌只剑,眼看强敌将至,一样难掩女孩子娇弱本性,有一个男人站在身边,便不由自主产生出依赖之心,轻声道:“怎么办?他们已经发现洞口了!”
梅斐略一沉吟,道;“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闯进洞里来,你身上有没有霸道些的暗器?”
东方莺儿道:“姑姑身上,有少华山独门‘闭穴银须针’,不知道合不合用?”
梅斐道:“快去取些来,越多越好。”
东方莺儿将剑交给梅斐,自己奔人内洞,匆匆从百忍师太尸体取了一大把银针,又顺手取了慧心的三刃剑,重又奔回洞口。
这时,洞外大石已在缓缓移动,显见欧阳泌在运功搬动大石,准备人洞搜查。
梅斐见道:“闭大银须针”细如牛毛,一把足有千百支。”
大喜道:“咱们熄了火光,洞中黑暗,欧阳珉必不敢冒然进入,你躲在黑暗中,见人就发银针,不可作无益消耗,万一发射不及,便咳嗽为号,由我用剑劈他出去。”
两人刚刚商议妥当,只听‘嘿’地一声,一股亮光激射进来,封洞大石,已被欧阳珉掀开。东方莺儿心里一惊,脚下疾退两步,纤掌扬起,一蓬银针约有十余支,业已向洞外电射而出。
梅斐急道:“珍惜银针,每次只发一枚,千万不可多耗!身形一转。举剑贴壁而待。”
那一蓬银针射出洞外,闷哼声处,一名万毒教徒应声跳滚开去,洞外人声喧哗,都叫道:“注意暗青子,洞里果然有人!”
欧阳珉扬声喝道;“小辈们已成釜底游魂,还不乖乖出来受死,尚敢负隅抗衡么?”
东方莺儿轻声问:“喂,咱们要不要骂他一顿?”
梅斐忙嘘道:“别理他,也别说话—一”
欧阳珉怒骂一阵,见无人回应,低低吩咐另一名身手比较矫捷的手下道;“见我挥手的时候,冲进洞去,掩守洞口。”
那名大汉点头应了,抱一柄厚背鬼头刀,悄悄掩到洞口侧面蓄势而待。
欧阳珉大声叱喝道;“百忍贼尼已死,你等困守死洞,迟早难逃本教掌握,不如皈归,老夫保证你等安全,都不失厚禄重位,何苦守着那老贼尼死尸,大好青春,与山士同朽。”
一面说着,一面挥手示意,那大汉刀身一抡,快如石火电光,冲进了洞口。
东方莺儿紧捏着一支银针,只见人影闪晃,立即屈指弹出,那根针细如牛毛,破空无声,不歪不料,正射着大汉咽喉。
梅斐及时飞起一腿,‘蓬’地踢中那人小腹,那人哼也未哼一声,仰身侧翻出洞,摔在地上,早已直挺挺断了气。
欧阳珉检视尸体,勃然大怒,喝道:“第九舵舵主,率舵下弟子冲进去。”
一个黑衣壮汉躬身一礼,扬手招了招,另外十五名大汉迅即跃出,整整齐齐排成一列,第一名执剑,第二名提刀—一以后一柄剑一柄刀,立刻组成一支形如蜈蚣的纵队。
欧阳珉提起那具死尸,交给第九舵舵主,说道:“用他作盾,以挡暗器。”
那现主接过尸体,用左手挽着死尸腰带,掩护身形.长剑一挥,低头疾向洞中冲去,后面十五名舵下徒众,左刀右剑,挥动起来,就像百足蜈蚣一般,紧随着冲进洞口。
东方莺儿连发三针,均被死尸挡住,那舵主大吼着当先撞进洞口。
东方莺儿咳嗽了一声,挺剑而上,和梅斐二人同时出手,两柄剑一绞,那舵主只顾前面暗器,措手不及,一条左臂登时被海斐砍落。
他痛哼着扭头一看,认出竟是水师堂堂主,惊得失声大叫,转身便跑。
无奈身后现下徒众正跟踪冲入,两下迎个正着。
梅斐咬牙道:“留你不得!”长剑就势一送,那舵主惨叫一声,被剑尖透胸而过,登时气绝。
其余徒众大乱,纷纷自相践踏.夺路奔逃,后面的无路可逃,又死了三四人.前面的连滚带爬退出洞口,一个个心胆俱落,狼狈不堪。
欧阳珉直气得顿足怒骂不休,从腰间撤下龙须带,便想亲自出手。
一名教徒低声禀道:“护法暂请息盛怒,洞内狭窄,敌人又死守洞口,难以硬攻,不如堆集芦苇,放火烧他们出来。”
欧阳珉想了想,道:“那就快些动手,同时派人回船,瞩令多遣人手前来协助,今天捉不到几个小辈,我即不姓欧阳。”
东方莺儿在洞中听见,焦急地道;“怎么办这石洞是个死洞,如果真被引火熏烧,如何是好?”
梅斐道;“不要紧,咱们可以在地上挖坑,闭住呼吸,把鼻口俯伏地上,或者用布巾浸湿,掩住呼吸,只要挨到天黑,就不怕了。”
东方莺儿道:“好人虽然能忍耐,受伤的人怎挡得烟火熏烧?”
正无主意,徐文兰突然在内洞叫道:“莺妹妹,快来一下。”
东方莺儿顺手将‘闭穴银须针’交给梅斐,转身奔人内洞,却见慧心正吃语喃喃,身躯蠕动,似乎要醒过来的样子。
徐文兰低声道:“她在吃语中,一直反复叫着韦松哥和马公子的名字,假如清醒过来,咱们怎么向她劝说才好呢?”
东方莺儿道:“当然实话实话,不必隐瞒”
徐文兰道:“但她自幼随姑姑长处深山,名为师徒,情谊不逊母女,现在姑姑死了,咱们怎忍眼看她为情践扬,一至于此。”
东方莺儿道:“不忍也得忍,眼下咱们都处境殆危,能不能活着离开君山,谁也不敢预料,怎能顾得这些儿女伤情之事。”
忽然语声一顿,又道:“依你说,该怎么办呢?”
徐文兰叹道:“处境殆危,我何尝不明白,但我宁可自己替她死,也不顾再看她心碎肠断时的凄惨景况,所以找你来商议,最好编个说儿,暂时瞒瞒她,就说马公子并没有死,只是重伤垂危,现在被万毒教掳走,你看可使得?”
东方莺儿沉吟道:“唉!想不到她多年闷居荒山,压抑得太久的感情,竟至一发不可收抬,从前为了韦少侠一句顽话,负气离开少华山,如今马公子为她而死,自然难怪她悔恨难泄,要是暂时瞒一瞒她,自是很好,可是——”她回头望望外而马森培的尸体,面有为难之色。
徐文兰道:“彼此都是女儿身,她的心境,咱们不难体会,依我说,只好先把马公子的尸体掩埋—一”
东方莺儿毅然跳起来,道:“好吧!我去掘个坑。”
她走到外洞石壁下,开始用三刃剑凿掘泥土,这时候,洞外火光闪闪,传来一阵劈劈啪啪的轻响,欧阳珉已经点燃了芦苇,浓烟随着风势,一股股向洞里漫涌进来。
东方莺儿运剑如飞,拼命加速凿掘,掘到两尺深处,剑尖突然触及一片坚硬的铁块,心中大奇,忙叫道:“梅少侠,请来帮帮忙。”
梅斐正被浓烟熏得泪水迸流,闻声摸索过来,探手到土坑里一试,竟摸到一只生满锈迹的铁环,敢情那块铁板,原是一副盖子。
两人都觉诧讶不已,合力清除了四周泥土,梅斐手挽铁环,向上一提,却未提动。
东方莺儿道:“我—一我来帮你————一下—一”她也被浓烟呛迷,语不成句,绕过来握住梅斐的手腕,两人一齐用力,‘噗’地一声,那铁盖霍然而开。
他们竟不及防,拿桩不稳,双双迎面跌倒,东方莺儿正摔在梅斐怀中。
但这时谁也顾不得嗔羞,一骨碌爬起身来,齐齐探头向坑中望去。
这一望,两颗心不约而同怦怦狂跳。
原来铁盖之下,竟是一条石板嵌成的甬道,甬道口约有五六级石阶,道中黑黝黝不辨深浅,大约可供一个人俯身行走。
最使他们惊喜的,是那甬道中有一股缓缓吹上来的微风,顿使洞中浓烟淡了许多。
东方莺儿大喜道:“有风吹进来,可见不是死洞,咱们有脱身的希望了。”
梅斐道:“这儿也许是从前湖匪安排的逃身地道,地道中是否藏着凶险,还难预料,最好先由一人踩探明白,再定行止。”
东方莺儿道:“还踩什么?留在这里一样凶险,不用担心,咱们就走吧。”
于是,仍由东方莺儿背负百忍师太尸体在前开路,徐文兰抱着慧心居中,梅斐负着马森培断后。
东方莺儿用衣带将百忍师太的尸体绑在背后.左手扣着“闭穴银须针”,右手提着三刃剑,当先落下石级,俯着身,壮着胆,一步一步向地道中摸索而进。
那地道高不及四尺,必须弯腰伏地而行,好在地势尚称平坦,一路笔直,也没有转弯的地方,倒也不难行走。
三人缓缓前行,越向里深人,空气反而越新鲜,和上面满洞浓烟相较,这里竟觉舒畅得多。
走了十几余丈,地势霍然开朗,竟到了一间石室。
东方莺儿伸直腰,吐了一口气,道:“千万别跑到另一个死洞里来才好,燃个火折子看看!”
梅斐取出火种,刚打了一下,火星甫闪;突然一丈外“嘶”地一声,一条奇快无比的黑影,掠空直向梅斐电射而至。
徐文兰首先警觉,柳腰一挫,左拿就势翻劈了过去,同时娇叱道:“梅少侠仔细了!”
梅斐闻声之际,身躯向侧一旋,欲待闪避,不想那黑影被除文兰掌力拍中,竟然激怒,凌空一折一卷.“啪”地脆响,梅斐左颊上立被一条又腻又滑,形如软鞭的东西,重重扫中了一下。
这一下,打得十分不轻。
梅斐只觉脸颊上一阵火辣辣剧痛,眼中金星乱闪,跟跄连退三四步,手中长剑和背上马森培的尸体也掉落了下来。
那形如软鞭的东西贴地一卷,就住一根活动绳套,紧紧京住梅斐的双脚,而且越来越紧,竟似生生要将他足踝绞断。
梅斐双手去扯,才发现那东西通体滑不留手,微微有一股腥气。
东方莺儿盾声上前,问道:“梅少侠,怎么了?”
梅斐呻吟道:“那东西缠住我的双脚,十分有力,拆它不开。”
东方莺儿道:“是什么东西?”
梅斐道:“好像是一条细蛇!”
“呀!蛇?”
东方莺儿一声尖叫,不但不敢上前,反向后急退,出声道;“兰姐姐,你去帮他吧!我—一我最—一最怕蛇—一”
徐文兰沉声道:“快把剑给我!”
东方莺儿颤巍巍把三刃剑递过去,自己迟到七八尺以外。
徐文兰一手抱着慧心,一手持剑,喝道;“梅少侠松手!”剑尖一指,径向梅斐脚下挑去。
那细蛇应剑而断,顿时一股恶臭扑鼻。
梅斐松了一口气,双脚直如齐踝折断了一般,竟站立不起。
东方莺儿低声问:“蛇死了没有?怎的气味这么臭?”
徐文兰道:“不要亮火,让我看看是什么形状。”
用剑尖拨开蛇尸,凝目看了一阵,脱口道:“呀!是‘独角蜊’,这东西体蕴巨毒,雌雄每每同踞一处,附近必定还有一条。”
东方莺儿惊呼道:“还有一条么?在哪里?在哪里?”
徐文兰道;“你别乱叫,蛇就不会找你,来,抱着慧心姑娘,让我引它出来。”
东方莺儿接过慧心,提心吊胆道:“好姐姐,你把它引得远些,千万别在我附近动手。”
徐文兰暗暗好笑,也不理她,一手提剑,一手拾起火石火种,退到另一边壁角下,取出火折子,迅速地一闪火星,将火折点燃。
火折一燃,徐文兰纤手一扬,早将火折子向上抛起,脚下却斜退两步。
果然,火光才现,室角黑影中‘嘶’地一声,一条长约八尺,细如拇指的奇形怪蛇,已向火折子破空射去
徐文兰左掌护胸,拧腰半转,右手三刃剑迎着那细蛇只一圈,恶臭随起,那“独角蜊”
七寸处应划而断。
东方莺儿掩口疾退,直到看清蛇已斩断,才长长松口气道:“我的老天,这蛇好像见不得光亮,总是向火光追扑?”
徐文兰收剑重新燃亮火折子,高举一照,笑道:“好啦,不会再有蛇了。”
梅斐首先谢了解救之恩,然后看那两条奇形细蛇,不禁喷喷称奇,敢情那蛇既细又长,粗看就和一根细绳毫无异样,头生一角,眼细如丝,通体血红,斩断之处,却不见一滴血污。
徐文兰用一片衣襟,小心翼翼将两颗蛇头包好,放在怀中,然后笑道:“这种怪蛇,名叫‘独角蜊,蜊本无角,但这种异种却生有独角,常年蜷伏阴暗石穴中,天性最忌光亮,一见火光,必然飞扑追击,所以又叫做“火蜊’,如此奇珍,却被我们无意得到。
东方莺儿诧问道:“这东西有什么好处呢?”
徐文兰道:“火蜊之角,是配制内伤圣药最难得的主料,用雌雄双角辗末,合以温酒,能起沉疴,散于血,助内腑复位,从前我师父遍历名山大川,只找到一对,谁知我们轻轻易易就碰上一对,真是缘份。”
梅斐道:“这东西虽然细小,力量却大得惊人,而且斩断后只有恶臭,并无血污,是什么道理呢?’
徐文兰道:“火蜊住藏在古墓深穴中,只食水份,仅以腐骨上所生尸菌为食,是以体外滑腻,体内却没有血污。”
东方莺儿骇然道:“照你这么说,这石室中也有腐尸墓穴了?”
徐文兰点点道:“依理的确如此,咱们可以仔细找一找。”
东方莺儿忙道:“好姐姐,别找了,快走吧!等会再引两条火蜊来,岂不糟糕!”
徐文兰笑道;“不会的,火蜊总是一雌一雄整居,同一地点,决不会有第三条。”
正说着,猛听地道中传来一声暴喝:“小杂种们还没有走,都在地洞里!”刹时人声沸腾,已有人落下地道,向石室而来。
东方莺儿大惊道:“快走!欧阳珉已经找到地道了。”
三人匆匆拾起兵刃火种,这才想起找寻出路,谁知六只眼睛四面乱扫,却意外地发现这间石室,只有一个人口,并无出口。
三人齐感骇然,都不禁冒了一身冷汗
梅斐目光扫过石室角落,沉声叫道:“有风的地方,必有出口,二位姑娘请随我来。”
他们不敢再亮火折子,一个跟着一个,向室角奔去,徐文兰顺手拾起一截其臭无比的火蜊尸体,抖手向地道中掷去。
地道中立刻传来呼喝之声道:“当心!洞中恶臭,必有毒虫藏匿,大家仔细!”
三人匆匆奔到室角,似觉气流由上而下,仰头一着,离头顶三尺左右,有一个破损的黑洞,一阵阵微风,正由洞中吹来。
东方莺儿仍将慧心交给徐文兰,纵身探手,攀住洞沿,娇躯一挺,当先翻上洞沿。
她缩身钻进洞里,只觉腐臭难闻之至,硬着头皮向前一摸,登时失声尖叫,整个身子又从洞口跌落了下来。
徐文兰急忙探臂接住,问道:“怎么一回事?”
东方聋儿上下牙齿捉对儿厮打,颤抖着道:“手—一手———一只手—一”
手?一只手?
这儿是地底石穴,怎会突然出现一只手?
徐文兰连忙将慧心又交给东方莺儿,自己接过三刃剑,左手轻搭洞沿,腰间一拧,翻身而上。她暗中已生警惕,上半身才探过洞口,三刃剑迎面一绞,护住要害。
那知剑身挥过,噗噗连声,尘土木屑纷飞,左上角突然透进一缕阳光。
借着光亮,徐文兰才看清上面竟是一座败塌的坟墓,只因墓穴正建在右室之上,年月过久,墓底便塌陷下来,东方莺儿不察,恰好伸手摸着墓中腐骨,是以吓了一大跳。
那破洞之上,正是墓中棺木底层,浓重的腐臭味冲鼻欲呕,但那一缕亮光,却给了徐文兰无限生机。
这时候,她也顾不得害怕,一手托住棺盖,一手运剑猛劈了几剑,吐气登掌,将那本已腐败的棺木一掀而开。
墓穴外斜阳如火,金波滢滢,原来这座坟墓,正建在君山尽头,下临头,下临绝崖,距离那片芦苇湖崖,只有十余丈高。
徐文兰缩身退回墓穴中,接运东方莺儿和梅斐—一登上崖顶,三人伏地眺望,芦苇边余火仍然未熄,万毒教徒聚积约有百人,正忙碌运水灭火,谁也没注意到头上竟有人藏匿。
梅斐低声道;“趁他们全心在洞里追查,咱们翻上崖去,正好夺船脱身。”
东方莺儿道:“总得先填平这个墩墓,别让欧阳珉发现我们的去向才好。”
梅斐点点头,堆土先填了墓底破洞,然后清理出棺中腐骨,东方莺儿见那棺木破得并不多,用眼角偷偷望了慧心一眼,低声道:“兰姐姐,咱们要不要—一”下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只向梅斐背上铁剑书生马森培的尸体指了指。
徐文兰沉吟一下,道;“好吧!这地方背山面水,风水绝佳,将来就算让她知道了,咱们也不能说辱没了死者。”
于是,东方莺儿将铁剑书生的尸体解下来,安放在破棺中,三人默然挽首示哀,最后才掩上泥上。
东方莺儿长吐一声,道:“连碑志也不必了,这儿很好记。”
徐文兰道:“时候不早,咱们该动身了。”
她约略打量了一下地势,又道:“欧阳珉调集人手围堵山洞,船上必然单薄,咱们出其不意,夺船脱身应该没有问题,梅少侠最好不要出手,烦你照管师太遗体和慧心,莺妹妹跟我负责抢船,假如得手,趁便把其余船只毁掉,以绝他们追赶。”
东方莺儿道:“兰姐姐,你不碍事了吗?”
徐文兰摇摇道:“调息很久,已经不碍事了,快些动身吧1”
三人循着山崖,躬身疾行,瞬息已越过突崖,脱离了下面视线,东方莺儿协助将百忍师太的尸体缚在梅斐背上,又将慧心也交给他,然后取一幅布巾,替他掩了面庞。
结束妥当.洒步沿岸疾奔,不多久,已远远望见万毒教船只,约有二十八余艘,一字儿泊一处浅滩边。
徐文兰量度形势,附耳对莺儿道;“注意那艘快艇,咱们不必抢大船,有一艘小艇就够了。”
东方莺儿点点头,三人悄悄掩到近处,见每艘船上,不过留下三五名水手,心里暗喜,各自凝神提气,猛一长身,宛如三级轻烟,直向最近的一队快艇扑去。
艇上水手初时尚未警觉,及待发现来的是一男二女,方才哗然大叫,纷纷拔取兵刃.解缆开船。
徐文兰和东方莺儿那容他们驶船离岸,两柄剑倏起倏落,惨叫连声中,早砍倒了三五个。
梅斐背负尸体,怀抱伤者,踊身一跃,当先登上小舟。
其余万毒教徒齐声呐喊,卷了上来,刀剑纷举,七八十人将二女围住,有的人立即放起号箭。
东方莺儿展开三刃剑,左劈右刺,一口气又砍倒十余人,徐文兰长剑有如雪片翻飞,碰上的,不是人死,就是个亡。
她们都明白此时此地,丝毫不能存心仁厚,一阵猛攻,那些教徒怎能抵挡得住,哄叫着纷纷后退。
东方莺儿又抢了一条快船,杀散船上水手,却想不出用什么方法才能将船弄沉,正无计较,抬头见岸边有块大石,匆匆搬到船上,“轰”然一声手起石落,将船底砸了个大洞,抹头又去抢另一艘大船。
正杀得有劲,忽听徐文兰失声叫道:“莺妹妹,快停手,欧阳老贼追来了。”
东方莺儿扬头一望,果见远处人头蠕动,一众人疾奔而回,为首一人健步如飞,正是欧阳珉。
她心头暗骂:老贼好快的消息,但此时不将船只毁去,纵能夺得一条小艇,也难逃出洞庭湖。
心念一决,大声叫道:“兰姐姐,你们先走,别顾我,我要放一把火,烧了他们这些船。”
于是,不再理会徐文兰叫喊,独自提剑前冲,凡逢大船,便放火焚烧,遇见小艇,便搬石头砸破,一会工夫,被她弄沉的有十艘之多。
但她究竟只有一个人,又要烧船,又要杀人,一时那里兼顾得来,烧了十来艘,其余的早已解缆退离岸边。
东方莺儿见已无船可烧,恨恨的正待回头,不料扬目一望,徐文兰和梅斐早已驶船先去,而欧阳珉却已追到岸边。
她孤身落在岸上,心里却毫不慌乱,三刃剑横衔口中,娇躯一折,“噗通”一声钻进了水里。
东方莺儿自幼生长湖边,水性极佳,闭住一口真气,飞快地潜泅数丈,悄悄泳到一条快艇尾后,猛可冒出水面,凌空一跃,抢上船尾,手起剑落,将艇上三名水手砍翻落水,仰天大笑,亲自*桨,向湖心而去。
欧阳珉眼巴巴望着她毁舟、抢船,只气得顿足怒骂,等到余下的船只靠岸接他上船,东方莺儿已驶出数十丈以外。
欧阳珉怒叱道:“全速疾追,今天说什么也要捉住那丫头。”
快船上众桨齐动,船行如箭,划破湖面,紧紧追上前去。
洞庭湖上,成了三只快艇一条线追逐,徐文兰和梅斐在第一艘快艇,东方莺儿独驶第二艘,欧阳珉率领八名桨手,在第三艘快艇上。
徐文兰和梅斐全力运桨,船速尚不算缓慢,东方莺儿独自*舟,任她水性船技再好,终嫌太慢,怎抵得欧阳珉八桨如飞,个个都是年轻力壮驶舟好手,是以,不盏茶光景,已渐渐追上了东方莺儿。
梅斐回头望见,大惊失色,跌足道:“不好!东方莺儿姑娘独力难支,只怕无法逃出欧阳珉的手掌了。”
徐文兰急声道:“可是,我们带着死伤的人,不能回头去救她,这该怎么办才好?”
梅斐凝神片刻,突然扯下面巾,道:“姑娘请驶舟缓行,略为等东方姑娘,在下设法阻止欧阳珉!”
徐文兰诧道:“你有什么办法?要是你被他认出来,那就—一”
梅斐耸耸肩,晒笑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姑娘保重,见到韦松时,请代梅某人致意问候。”
徐文兰惊叫道:“你—一你要怎样一—”
谁知一句话未完,那梅斐顿足一登船舷,竟然纵身落水,向徐文兰挥手示意,便钻进了水里。
小舟上只剩下徐文兰伴着百忍师太遗体和吃语不休的慧心,自离地穴,慧心一直似昏似醒,口里虽不断呢喃,却总未睁过眼睛。
徐文兰不禁有些着慌,远望岳阳,只能望见隐约的影子,而欧阳珉的快船,却距她不及百尺,离东方莺儿船尾,只有三十丈远近了。
东方莺儿拼命地摇着桨,着看实在无法脱出追逐,一横心,索性扣了两把“闭穴银须针”立在船尾,扬声骂道:“老贼,你以为姑娘怕你么?今天不分出你死我活.谁也不要罢手!”
欧阳珉在船头哈哈大笑道:“掌底游魂,尚敢逞口舌之强?识趣的束手就用,老夫体上天好生之德,也许留你一条小命。”
两艘船一停一进,转眼已首尾相接。
欧阳珉喝令停桨,大袖一拂,身形凌空而起,直向东方莺儿扑了过来。
东方莺儿见他跃离船头,闷声不响,左手一扬,一把银须针从他脚下穿过,径射那八名水手,同时柳腰低折,莲足轻点船板,人如掠波乳燕,反跃到欧阳珉的快艇上。
欧阳珉一扑落空,耳中只听得惨叫连声,沉气定身回头,这个气可就大了。
原来东方莺儿施展声东击西之计,趁他腾身拔起的刹那,竟跟他换了一艘船,掌劈、脚踹、针射,八名水手,整整被她收拾了三对,余下两人,顾不得*桨,一齐翻身跳进湖里。
欧阳珉勃然大怒,厉吼一声,身形一仰,快如电掣,重又扑回快船。
但他身子才离开小艇,似闻东方莺儿冷哼一声,道:“老贼,你又上当了。”
欧阳珉不愧阅厉丰富,冷笑之声才一人耳,陡然想起了东方莺儿手中的“闭穴银须针。”
急促中,蓦地举腿躬身,双掌遽发,一齐拍向湖面!
‘蓬’地一声,水花四溅,欧阳珉却借那水面反震之力,居然向上平升五尺。
果然,他刚刚弹射升起,一大篷银针,已从他脚下疾射而过。
欧阳珉旋空翻转,双腿一挺一伸,仍旧不变方向,飞落在自己那艘快艇上,但等他定身下来,却发现东方莺儿已随那蓬银针,跃回到小艇之上。
他一身绝世武学,两次打击落空,不但未伤着东方莺几,反丢了八名桨手,连自己也险些被银针射中,胸中一口恶气,无处可泄,一声大喝,遥遥一掌,向前推去。
人在盛怒之中,功力无形倍增,掌起处狂啸之声应手而生,一股破空锐啸,径奔东方莺儿和那艘小艇。
以欧阳珉深厚的内家功力,这一掌如果打实,那艘小艇,登时便得粉碎。
东方莺儿自知万不能硬接,但如闪身避让,脚下这艘小艇势必破沉,皮之不存,毛桨焉附,一横心,双掌一合,掌心突然侧翻,施用“卸”字诀,准备半接半卸,挡他一掌!
掌力遥遥一触,平空爆起一声闷响。
只见东方莺儿好像疾风中的草禾.一连两个翻滚,众船尾直滚到船头,余劲未止,“轰’然一声,连人带船,箭一般被推送到十余丈外,兀自滑退不停。
但,这一来,欧阳珉却无法再发第二掌了。
他眼见小艇飘远,怒火犹未稍灭,回头向湖中寻找那两名落湖水手,说也奇怪,那两名水手跃人湖水之前,分明并未受伤,这时却双双浮尸湖面,胸前都被利刀穿透,荡漾着丝丝血水。
欧阳珉骇然一怔,同时便发觉船只渐向下沉,舱中竟破了一个大洞,冰冷的湖水,正向里灌涌。
到这时,满腔怒火,化为惊怖,他远远望见东方莺儿已被徐文兰接运到快艇上,正缓缓向岳阳驶去,宽阔的湖面上,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和一艘即将沉没的破船。
遥远的湖面,无法飞渡,他站立在船头,只气得狂疯怒骂,湖水由舱中汲浸到足踝,再由足踝简到膝盖、大腿、腰际、前胸、咽喉、—一喝骂之声,随着湖水的蔓延,渐渐低沉下来。
欧阳珉英雄一世,不想栽在一个年轻轻的女孩子手中,变成了狼狈的落汤鸡,洞庭湖中往来甚多教中船只,他虽不致死,但如被教中徒众发现护法泡在水中,他欧阳珉还有什么面目见人?
徐文兰的快艇渐去渐远,终至渺不可见,天色地暗下来,水寒风凉,那滋味是颇不好受的。
欧阳珉扶着沉船,不住地唉声长叹,恨起来以拳击水,蓬然有声,但那样对他又有什么益处呢?
夜暮低垂,寒风傲骨。
欧阳珉又气又羞又怒,忍不住低声咒骂:“这些蠢物,怎的竟没有一条船寻到这儿来?”
忽然,依呀声顺风传人耳中,同时,有人大声呼叫道:“欧阳护法!欧阳护法—一”
欧阳珉大喜、顾不得身份尊严,连忙应道:“在这儿!我在这儿!”
一艘小艇穿透夜幕,如飞而至,艇上只有一个人,却是水师堂堂主梅斐。
梅斐混身是伤,衣衫尽湿,吃力地摇着快艇驶来,将欧阳珉救上小艇,歉然地道:“属下负伤被擒,好不容易乘船沉时脱身,寻到这艘空船,特来接应护法,不想—一”
欧阳珉无心听他所说,挥挥手道:“别再提了,咱们这次虽然弄死了百忍贼尼,教中死伤累累,所得未必偿失,大家全是一样,都被那几个丫头闹得灰头土脸,唉——”
梅斐也叹道:“听说护法已将她们困在君山,不知怎的,竟被她们脱逃了,确是可恨!”
欧阳珉恨恨道:“小辈们死伤也很重,虽然一时被她们脱逃,谅她们离不开岳阳,令日之恨,迟早必报—一”
说到这里,伸手拍拍梅斐肩胛道:“梅堂主,援应之德,老夫不会忘记,但这件事,最好别对旁人提起,你就说遇见老夫的时候,那丫头重伤逃去,快船上水手也伤亡甚重,下得已,咱们才弃了快船,改乘小艇—一知道了吗?”
梅斐含笑颔首道:“属下知道。”
欧阳珉脸上一阵红,苦笑道:“好!咱们回总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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