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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一名少年剑光挥动,使的居然是谢家剑法,他伏地使剑,剑锋到处,七、八条马腿给剁了下来,马上人儿翻滚坠地。前马虽倒,后马又至,铁蹄重重踏进少年的胸口,断肋骨、碎骨脏,少年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体迅即给随后而来的人马湮没。

  祖逖看见这批人马,切齿道:“拓跋猗卢,我祖逖如果还有一口气在,定然跟你没完没了!”

  这队鲜卑武士,正是四大族中的拓跋族的人马。

  祖逖以为得到石勒首肯不伤于他,便放心北上参与围剿羌人党。谁知他一人身系南方军事的重心,是诸胡的眼中钉,即使石勒不伤他,其他人也不会放过他的,他千算万算,却算漏了此着,致令如今身陷绝境!

  但见箭矢连续不断地射了过来,竟然全射向祖逖一人。如今粮车已毁,王绝之已无大作为,祖逖顿成众矢之的。

  祖逖一个懒驴打滚,尽数闪过来箭。他是一代剑客,这一记甚是不雅,可是他惯经战阵,千军万马厮杀之中,什么不雅的招数也得使出来,在他而言,这记不雅的懒驴打滚是无伤大雅。

  王绝之也是伏下了身子。他身后跟着绝无艳,还有烧何女。他叫道:“祖将军,咱们一起打头阵,一并往拓跋那方冲!”

  他心思缜密,想到李雄的军队是步兵,而拓跋猗卢的军队则是骑兵,虽然步兵人数多而骑兵人数较少,但是骑兵跑得较快,若是他们从李雄那方冲杀,还未发出重围,后方已被骑兵追上,变成前后受敌之局了。

  祖逖道:“不,我们该往李雄那方冲。”

  王绝之大感不解,祖逖挥手叫道:“伙伴们,一起往步兵那方冲,拚死出去!”

  说罢,他又对王绝之道:“王公子,这里以你内力最强,麻烦你殿后,用火攻!”

  王绝之登时省悟:“妙计!”

  他飞身而出,身贯丹田,砰砰砰砰连出四掌,四辆着火的大车被他的掌力震得飞起,直飞往拓跋一伙的骑兵身前,火光熊熊,连成一排,封锁着鲜卑骑兵的去路。

  如此一来,祖逖一伙人后顾无忧,大可以拚死向一方猛冲了。

  王绝之出掌极快,不消片刻,将所有着火的大车堆在一起,阻住骑兵。

  这些大车满是火焰,热炽逼人,如非王绝之这等绝世武功,常人的手只需沾近半尺,手臂也得着火,更逞论将其推动拨人了。

  他心知“火车阵”不能烧上多久,索性把心一横,掌势连出,将仅有未遭到火劫的七、八辆大车也一并推向火场。

  木车入火,不需多久,已烧得僻啪作响,木焦车塌,颓然而倒。

  王绝之瞥见“火车”内装着的物事,惊疑不定:“咦,怎么会是这样的?”

  虽说祖逖领着众人,并肩往前直冲。只是冲杀起来,难免站起身子,登时又变成箭靶子,只听得哎哟哎哟哎哟大作,又有多人中箭倒下。

  祖逖剑术虽高,际此关头,也是束手无策。他使剑单用一个“刺”字诀,剑剑均命中敌人面门等犀甲保护不到之处,然而后来的武士头如蜂拥,怕不有上千人,如何杀之得完?

  他顾着杀敌,冷不防七、八枝箭飞来,运剑挡飞了五、六枝,还有一枝中了大腿,一枝中了小腿。他虽然硬朗,重心一失,也不禁单腿跪倒。

  王绝之狂吼一声,双掌和身拍出,气劲犹如狂涛飙涌,为首的二十多名武士虽有甲盔保护,也被这股强大无匹的气劲轰得不是筋骨断裂、内脏碎裂,就是给掌风扫下峡谷,尸首无存。

  武士受了这掌,阵脚大乱,可是人墙始终堆在路口,除非把他们全都杀光,否则万绝杀不出去!

  王绝之使出了十成气力一击,完招之后,不禁颓然滚倒地——这一招可非“懒驴打滚”,而是真的是力尽而倒。

  他虽然没有使出“懒驴打滚”,却也不见箭矢飞来,心下大奇,一看对面山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对面的蒙面人已倒下了三个,余下的十人正跟一名怪人动手,自顾不暇,当然来不及再发箭了。

  怪人精赤着上身,只穿一条犊鼻,瘦得活像一具骷髅骨头,无论睑上身上手上脚上,只见有皮,连一块肉也看不见。

  他抱着一块大石头,非但以一敌十,还能以一围十,十名蒙面人在他的招式之下,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不了!

  王绝之领教过蒙面人箭法的厉害,虽然不知他们真正的武功到达哪一地步,可是单从内力、臂力、准头看来,这班蒙面入绝对可以算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但是竟然合力也敌不过这名手使一块笨重大石头的怪人,这怪人的武功岂非深不可测?

  只见怪人石头左撩,换了朵“石头花”,正中一名蒙面人的胸前,蒙面人胸口爆裂,在半空中已然断气。

  王绝之瞧得清清楚楚,怪人石头使的是剑法!他竟能以一块重逾百斤的大石头,使出轻灵之极的一招“顺水推舟”剑招!

  这样的神剑,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才能做到。王绝之狐疑不定:他怎会来到这里,又怎会变成这到皮包骨头的鬼样子?

  众蒙面人发了数百箭,早就筋骨疲累,气力消耗了五成六成,如今猝然遇上怪人这种大高手,如何能敌得过?

  大石连施“雁落平沙”、“夜叉探海”、“青龙吐珠”、“拔云见天”、“越女穿梭”五招,又有两名蒙面人尸横就地。

  王绝之见到这等情景,又是欢喜,又是感叹:“如果你早来数步,我们当不至于被这班蒙面人打乱阵脚,或许还有一线冲出去的生机,如今却已太迟了!”

  这时氐人武士已冲破了他们的防线,正与杀胡世家人马和众车夫混战,杀得血肉横飞,日月无光。

  祖逖多经战阵,惯了负伤死战,虽然身受重伤,倒还可以挺起作战,剑锋乱展,一时之间没有人近得了他的身。

  王绝之却已杀得脱了力。他护在绝无艳和烧何女的身前,勉力发掌,打倒了十余名武士,蓦地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便已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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