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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他心中早有准备,当然知道如何防范意外。

  老规矩,他光临秦淮河西区。

  秦淮河西区,也就是聚宝门以西的一段河面,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秦淮风月场。东区,是日后的夫子庙所在地。

  柳翠楼右首不远处,有一家颇负盛名的迎春阁,拥有四艘画舫,和艳称秦淮四大名花之一的艳姬柳迎春姑娘,粉头上百,是柳翠楼附近的名勾栏之一。

  死鬼南都城隍巴隆,是柳迎春姑娘的恩客。

  这是说,南都城隍手下的牛鬼蛇神,经常在迎春阁走动。迎春阁的姑娘们,对这些地头蛇相当了解,这些人可不是好惹的。

  南都城隍死了,他的爪牙依然要混口食,依然得设法找活路,依然在秦淮河风月场进出。

  华灯初上,也就是风月场开始忙碌的时间。

  岸上固然挤满了寻芳客,河上的画舫璇宫更是彩灯耀目,王孙公子满画船,莺莺燕燕也满画肪。

  南都城隍如果不来,爪牙们通常不上船的,上船的必定是达官贵人,财主富贾。

  迎春阁一连四进,里面的布置当然别有洞天。

  第三进的西阁一座小厢房内,南都城隍的手下四大将之一的阴差郝刚,正受到名艳妓春桃姑娘的款待。

  酒为色之媒,所以房中艳妓嫖客少不了设宴取乐。

  春桃姑娘还算不上红牌姑娘,在阴差郝刚面前,即使是红牌姑娘,也不敢耍大牌。

  郝刚已有了五六分酒意,正是放浪形骸的好时机,他不必借酒壮胆装疯,本来就是个征逐色的混世粗豪大爷,风月场的女人都不敢不巴结他。

  他瞥开衣襟,露出可以数得清排骨的瘦胸,双手在衫裙半卸的春桃身上大肆活动,上下其手恶形恶像,喝了酒反而发青的三角脸,真像一个走阴阳界的鬼灵。与身材丰满美丽动人的春桃坐在一起,形成强烈的不调和画面,真给人平空想起鲜花插在牛粪上的谚语。

  春桃坐在他膝上,半露出荡人心魄的饱满酥胸,巴结地挽住他的脖子,用红艳艳的樱口将酒度入他的口中,香艳万分情荡漾,双方的情欲行将提升至最高点。

  阴差郝刚是南都城隍的手下四大将之一,四大将是打手兼护院的班头,武功的根基深厚高明多少,不然怎配聘为打手班头?

  这位仁兄平时极为精明机警,阴狠冷酷,但今晚此时此地,酒意上涌美人在怀,失去了应有的警觉性,沉醉在醇酒美人的气氛中,不知人间何世。

  花窗外,挂着一个黑影,像蝙蝠一样倒挂着向内窥伺,窗内的情景一览无遗。

  如果阴差郝刚稍有警觉性,肯稍为转首向花窗瞥上一眼,定可发现窗外有人,可看到高悬在窗上方的半个倒垂的脑袋,因为这位偷窥者,并无意完全隐藏自己。

  楼高两丈,窗外是冷寂的夜空,所以阴差郝刚不需担心窗外有人窥伺。

  “郝爷,听说你在刘老爷处有一二份差事,可是真的?”春桃度了一口酒,娇媚地捧着那张三角脸,情意绵绵关切地问。

  “是呀!宝贝儿,总不能坐吃山空呀!”阴差在那高耸的酥胸狂野地亲了几下:“巴老爷死了,树倒猢狲散。刘老爷子很够意思,派人专程来请我助势,盛情难却哪!巴老爷刘老爷虽然同列金陵双豪,刘老爷就没有巴老爷大方,我还真不想屈就呢!凭我郝刚的一身本事,我有把握自己创出一番局面来……”

  房门本来是上了闩的,突然吱吱呀呀怪响,被人推开了,雍不容邪笑着站在门外,伸手轻敲房门三下。

  “很抱歉,郝班头,打扰你的欲兴啦!”雍不容的怪腔怪调,明显地表现出不怀好意:“你放心,我不会久耽,不会妨碍你的情欲春宵。”

  他不待招请,大踏步入宦,信脚蹬拢房门。

  “龙江船行的小雍!”阴差郝刚吃了一惊,随即勃然大怒,将衣裙半卸的春桃从怀里推开,死鱼眼一翻:“混蛋!你怎么在这种地方乱闯?”

  “呵呵!这种地方本来就可以乱闯,你看,春桃姑娘就不介意,你吼叫些什么呀?”雍不容却笑嘻嘻地往桌旁走,信手拈起了酒壶嗅嗅酒香。

  春桃已退至床前,但脸上毫无惊容羞态,甚至没把衣襟掩上,露出大半裸露的动人酥胸,好奇地旁观这些混字号人物,如何解决这种争风吃醋纠纷。

  当然,她也知道雍不容的来历。

  阴差刚暴怒在拍桌而起,猛地一耳光抽去。

  雍不容手一抬,啪一声响,阴差的掌狠拍地锡壶上!

  锡壶应掌变形,里面的酒激荡,冲起了壶盖,酒像箭似的喷出,凶猛地喷在阴差的脸上。

  “哎……”阴差骇然惊叫,急急后退,踢倒了座椅,惶乱地急抹脸上的酒液,双目难睁。

  接踵而至的打击,一记比一记凶狠。

  最后,倒在地上成了一头奄奄待毙的病狗。

  春桃惊得魂飞魄散,仆伏在床上用棉被蒙住头发抖。

  “现在,我们来谈谈。”雍不容揪住阴差的衣领,抵在墙上冷笑着说:“有两件事情请教,阁下必须让我获得满意的答覆,不然……”

  “放……放手……你……”阴差连说话的力道都快要消失了,但语气依然含有霸气。

  雍不容在对方的小腹捣了两拳,把阴差含有霸气的话打断了。

  这瞬间,他觉得有人进房,香风扑鼻,与房中原有的脂粉香不一样。

  一瞥之下,他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美丽面庞。

  是一个与春桃年岁相若,但稍欠丰满的女郎,打扮同样妖艳,却欠缺冶荡风情。

  没错,是阁里的艳姬。

  拟曾相识,但却又想不起在那儿见过这位姑娘。

  秦淮风月场有好几千个卖春的艳姬,他经常在这儿走动,见过的姑娘很多,这些女人盛妆打扮巧施锡华之后,已非本来面目,看起来每个女人都差不多,难怪他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因此不再多想此中缘故。

  打斗的声浪必定传出房外,有人进来探视理所当然,进来的是阁中的其他妓女,更不会令人诧异。

  他不在留意这位入室的艳姬,注意力回到阴差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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