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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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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怀忠顺从地重新入舱,终于,他面对这位令他一见销魂的女郎了。 小桃红与两名侍女含笑上前招呼、卸裘、请坐、奉茶,令他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他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但今晚居然感到有点不自然。 小姑娘沉静地颔首向冯大爷为礼,并未离座,安祥地微笑,笑容极为动人。 冯大爷倚着小姑娘坐下,笑道:“绮姑娘,今晚上你就不用回去了。” 小姑娘粉脸酡红,羞态可掬以巾掩面说:“大爷笑话了。” “哈哈!绮姑娘,请勿误会,今晚我并不在船上过夜,等会儿有几位朋友前来,商量一些买卖上的事务,事毕我得走,那时可能已经半夜了,你怎能回去?放心啦:大爷我不是不懂规矩的人。桃红姑娘,吩咐厨下治酒。” 接着向江怀忠桀桀笑道:“老弟,见过这位绮秋姑娘么?你这位风月场中的江公子,可能并未见识过杭州佳丽哩!” “没见过,在下很少到杭州。”江怀忠强笑着说。 “绮秋姑娘不但人美如花,她的歌喉更是珠圆玉润世无其匹,等会儿酒过三巡,保证你耳福不浅。” 不久,酒菜已备,在冯大爷与小桃红的强哄硬骗,与绮秋姑娘的悦耳歌喉下,江怀忠色授魂予,喝了个烂醉如泥。 先后来了五名客人,舱中的残肴已撤走,姑娘们皆已避至后舱,主客围炉而坐,互相低声的交谈。 冯大爷向身侧的粗眉暴眼大汉道:“宋兄,咱们的会址已有眉目了,该办的事可以放胆进行啦!” “找到了么?”宋兄问,颇感意外地又道:“你不是说附近无法可想么?” “本来嘛,确是不易找到,既不能距城太远,又不能太近,不能引人注意,也不能太过偏僻,委实难觅如此理想的处所……” “老大不是说你那放鹤洲的宅院,可以暂时加以利用么?” “老天!我那儿怎可利用?放鹤洲冯家这一支人丁旺,洲附近有上百户人家,我族中那些不成材子弟,不断往我家中讨口食,人多嘴杂,走漏消息岂不糟了?老大自己不亲自来看看,信口说说当不了准的。” “你找到的地方……” “说巧真巧,刚才在码头上碰上了湖对岸的江怀忠。” “哦!那位花花公子?” “不错,我心中一动,福至心灵,他替咱们解决了难题。” “怎么回事?” “你回去禀知老大,会址已找到,只须花上三两天工夫,便可迁来了。” “你是说,那位花花公子替你找到了?” “不错,湖南岸江家,不是很理想么?既近水滨,宅院附近一箭之地没有邻居,水陆两途接近皆不虑被人看见,宅中庭院深广,即使住进三两百人,不显得局促,太好了,我早该想到江家的。” “哦!他愿将宅院借给你?” “借?笑话,他将双手奉送……” “咦!你可不能闹出事来……” “放心啦!兄弟办事,一向稳健得很。” “你打算如何进行?” “兄弟自有妙计,先给他吃点甜头。” 江怀忠醉得人事不省,醒来时眼前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感到头重身沉,天旋地转喉间发苦本能地叫:“水,水,我要冷的水。” 他想挺身爬起,手一掀棉被,只感到寒气侵骨,情不自禁打一冷战,又往被里钻,被子里暖和多了。 他嗅到了熟悉的脂粉香,手触到身旁一个温暖腻滑的胴体。再一摸,咦!触手处竟然是女人的胸膛,不用多想,一摸便知是个一丝不挂的女人。 接着,他发觉自己也是一丝不挂。 他记起自己是在冯大爷的船上喝酒,男男女女一而再与他干杯。一想起冯大爷,他打了一个冷战,酒醒了一半。 冯大爷,这位嘉兴府的土混头地头蛇,巧取豪夺无恶不作的恶棍,拥有众多打手横行乡里的毒蛇,结交官府心狠手辣的豺狼。 嘉兴府的本分人家,谁不把这畜生看成毒蛇猛兽? 但他,却在冯大爷船上作客,而这艘荡湖船的粉头小桃红,是冯大爷的相好。 “糟了!”他想。 作客有作客的道义,他竟做了入幕之宾,反客为主睡在女人的床上,大事不妙。 “咦!你……你是……”他推动着裸女问。 裸女醒了,用鼻音嗯了一声,软绵绵地说:“睡吧,外面好冷。” 裸女像一条蛇,缠住他了,肉体一接触,他气血浮动,又忘了身外事啦!也成了一条蛇,发出了兽性的呻吟。 天亮了,他头脑昏昏沉沉地醒来,一看床上的同床人不见了,他自己仍然是赤条条地睡在床上。 当然睡处没有床,而是睡在舱板上铺设的锦衾绣被中。 进来了两名侍女,端来了盥洗用具,漫声笑道:“江爷,日上三竿啦!该起来了。” 他仍在迷糊中,手伸出被外问:“这是什么地方?” 一名侍女拉开窗,日光透入。 她看了看天色,说:“今天是难得的大晴天,快到清明了吧。嘻嘻!江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奴家是桃红姨的丫头小芝兰哪!记不得了么?” 他从窗口向外望,船不在码头上,而是泊在干枯了的芦苇中。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鸳鸯湖南岸嘛,西面距江爷的宅第不足一里地。” “咦!冯大爷呢?” “冯大爷五更天已进城了。” “哦!昨晚谁在此地陪我?” 小芝兰羞郝地一笑,说:“江爷怎就忘了,昨晚冯大爷十分大方,他将绮秋姑娘留在船上伴你……” “什么?”他吃惊地叫,挺身坐起。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绮秋姑娘刚从杭州来,而且是清倌人,身价甚高,冯大爷竟大方得将人让给他,岂不是太阳从西山升起来一般奇迹? “绮秋姑娘呢?”他追问。 “一早就回城去了,要不要奴家去找桃红姨来伺候江爷洗漱?” 他心事重重地找衣,惑然地自语:“怪事,我与冯大爷无亲无故,平时难得一见,素无交情他……” “你们是意气相投的赌友与寻芳客,怎说素无交情?”小芝兰问。 “他……” “他大概在午牌左右可以带人到尊府清点接收。江爷不必急于前往,早着呢。” “什么?他带人到我家?这……” “嘻嘻!江爷,不是我说你,你这种赌法,即使有金山银山,你也赌不了几天的,醉了的人怎能如此狂赌?” “什么?你说我昨晚上……” “你把尊府押银子五千两,骰子投下去,可怜,说摆嘛,也摆不了那么巧。” “什么?” “么二三,豹子。”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将宅院输掉了,立下了契约,盖了手模脚印,三天内不还五千两银子,宅院押断。中人是冯大爷的五位赌友。” 江怀忠如遭雷劈,惊得赤条条地一蹦而起,骇然地狂叫道:“胡说!我……” “咦!江爷是忘了不成?” “天哪!这……这事从何说起?”他软倒在地叫。 小芝兰出舱,带门时说:“冯大爷说你够朋友,他也够情义,所以将绮秋姑娘陪你一宵。你这一宵嘛!整整五千金。” “不!不!天哪,送我上岸。”他发疯般狂叫。 船回到码头,他像个丧家之犬,奔向街尾的一间木屋,那是冯大爷的磕头爪牙坐镇处。 不久,两名泼皮伴送他上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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