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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哦!了不起,少林为武林北斗,名门大派,果然不同几响。”

  “好说好说,阁下如想在江湖出人头地,拜在名门大派高人门下,实属必要,家传武学是经不起考验的。”

  “多谢指教,在下年事已长,即使想拜在名门大派的高人门下,已经来不及了。”柏青山微笑着说。

  这时,税丁已检查完毕,纷纷登岸走了。

  船即将启碇,纪少堡主仍抱着希望问:“费姑娘,可否给在下一次机会,送姑娘一程?”

  费心兰轻摇螓首,笑道:“不敢有劳少堡主了,贱妾快到达地头啦!”

  “请问姑娘要到何处?”

  “嘉兴,晚间便可到达。”

  “反正是顺道……”

  “谢谢少堡主了,少陪。”费心兰欠身道,袅袅娜娜地返回中舱。

  柏青山也抱拳一礼,笑道:“纪少堡主,祝顺风。”

  纪少堡主感到脸上无光,但又无可奈何,点头为礼道:“彼此彼此,咱们嘉兴见。”说完,悻悻地转身,一跃回船。

  船尚未解缆,上游飞也似的驶来一艘小舟,舱面上站了两个人穿宝蓝缎辟邪宝相花裙袄,腰击铜葵花束带,头戴有朴头的金鹅帽,半统皂纹靴,佩绣春刀,十分神气。

  凡是在南北两京住过的人,一看服饰便知是军官校尉。

  舟子熟练地将舟靠岸,两校尉一跃上岸,拦住了两名兵勇,高声道:“去唤镇上的巡检来,封锁码头,所有的大小船只,一律禁止开航,快!”

  只片刻间,驻扎在镇中古行宫的兵勇与巡捕,已封锁了全镇,所有的船只一律禁止通航。幸好是初春期间,寒风凛烈,往来的旅客不太多,船只自然的也少,不然码头便容不下往来的船舶了。

  两艘华丽的客船,从上游飞驶而至。每船有四名校尉,与十余名健仆。

  柏青山倚窗而立,向姑娘道:“糟!我们的行程将被耽误了。”

  “怎么回事?”姑娘问。

  “从杭州来的大员,不知在此有何要事,反正禁止船只离埠,准不是好事。”

  “是什么官?”

  “恐怕不是官,而是一位皇亲国戚。”

  “怎见得?”

  “那些校尉佩的是绣春刀,是锦衣卫的高手。如果不是皇亲国戚,不会有锦衣卫的人扈从保护。请注意,一切得忍耐。”

  “哼!如果他们敢找麻烦……”

  “不行,那会连累了无数人,同时,万一在官府落了案,那就糟了。何况那些出京的锦衣卫校尉,无一不是可独当一面武艺高强的人物,老实说,一比一我恐怕还能胜任,一比二便毫无把握了。”

  “那些酒囊饭袋武艺高强?我不信。”

  “你不信?不错,锦衣卫中绝大多数是酒囊饭袋,百分之七十是功臣世勋的子弟,有不少是挂名的纨绔子弟,但这些人不会被派出京,出京的是全是具有奇技异能的高手。十几年前,山东泰山至蒙山山区的花蝴蝶三十六天罡与上百名黑道巨霸,被锦衣卫的四煞星四个人,在三天中杀了个精光大吉,你说可怕不可怕?”

  “哦!有机会我真想斗斗他们。”姑娘意似不信地说。

  柏青山不住摇头,苦笑道:“万一被他们查出底细,灭门之祸立至,何苦?你看吧,那位纪少堡主如果仍然保持他那种态度,我保证他那天下第一堡不出一月,便会化为乌有;除非他能不通名号隐起身分。”

  “你说得很严重呢。”

  “事实如此,万一有事,你最好隐身不出。”

  “你是说……”

  柏青山淡淡一笑,说:“纪少堡主对你是……”

  “不要说他好不好?”她粉颊酡红地说。

  “呵呵!好,不说,世间的奇祸,十桩有九桩与情爱有关。如果你在旁,纪少堡主为了保持尊严,便会顿忘利害不顾一切,后果可怕。”

  说话间,船上来了十余名兵勇,为首的人手持图卷,逐一查对旅客的脸貌。

  据船夫透露,兵勇正在捉拿数名行刺王爷的凶手,凶手是乘船靠向官船行刺的,因此水陆两途皆已封锁,在凶手不曾擒获之前,任何人不许离船。

  如狼似虎的兵勇,逐船搜查,叱喝之声不绝于耳,态度极为恶劣。

  两人留意邻船的动静,心中颇感紧张。

  由于纪少堡主带了剑,手下的仆从也带了凶器,因此不但全船被彻底搜查过,少堡主更受到极为难堪的盘问与呵责。幸而是在舱内查问,不然可能要出事。

  费心兰不敢走近船窗探视,以免出事。

  纪少堡主的态度,与刚才在舱面不可一世的神情完全不同,低声下气顺从地与兵勇周旋,居然未发生意外。

  午牌已过仍无放行的消息。

  码头上的兵勇已经撤走,大概是在彻底搜查镇内外四郊。

  除了不许登岸之外,船上可以自由走动。这一等,直等到日落西山。

  两艘官船在夜色茫茫中驶离了码头,顺流航向嘉兴。

  放行的信息尚未传到,反正夜间也没有船夜航。

  有人登岸试探,似乎没有兵勇在岸上布哨。大胆的人往镇里走,买来了充饥食物。据返船的人说,镇外仍然哨岗遍布,盘查极严。

  晚膳罢,舱中灯光明亮。

  小琴焚起一炉好香,费姑娘在轻调琴弦。

  前段的客舱两面有窗,灯光透过纸窗。人的影像朦胧地投射在窗上,在船外仍可分辨影像是男是女。

  费心兰将琴递向柏青山,笑道:“如果我记得不错,今晚该是你奏乾坤泰乐章了。”

  “哦!这首乐章……”他接过琴迟疑地说。

  “谱好像是以黄钟一均取元声,乐章为满庭芳,不知对不对?”

  柏青山似乎心不在焉,漫声应道:“是的,好像是的。”

  姑娘握住他的手,低声笑问:“柏大哥,你怎么了?”

  他指指窗外,也低声说:“外面好像有人。”

  “人都没有睡……”

  “旅客都没有睡,但没有人敢出外自找麻烦。”

  “你有所发现?”

  “有人以轻灵且缓慢的身法……唔!好像是从水里上来的人。”

  姑娘悄然接近窗口,正待拉开明窗。

  柏青山赶忙摇手,低声说道:“不要多管闲事,也许是锦衣卫的高手前来暗探……唔!到邻船去了。”

  姑娘退回,悄声说:“柏大哥,我一无所觉,你听觉好高明。”

  “我乘船的经验,比你丰富得多。唔!又上来了一个人。”

  “我们……”

  “我们办我们的事。今晚不鼓那些严肃的律吕正统,来些小品妙谱,如何?”他问。

  “好啊!其实我喜欢的仍是小操。”

  “好,你调的是正调弦,我鼓小仙的神奇秘谱中的梅花三弄,如何?”

  “哦!有十段之多,怎能称小操?”姑娘在他身旁坐下笑道。

  柏青山开始调弦,提高了三度音阶。

  “为何要改慢角调?”姑娘讶然问。

  “慢角活泼些,显得轻快明朗。”

  “但变征……”

  “这倒不用担心。”他含有深意地说,虎目中冷电一闪而没,又道:“不奏梅花三弄,必要时正好奏风雷行。但首先,我奏一曲关山月。”

  一段过脉声为前奏,夜空中飞扬起数声散落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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