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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第五章 风尘侠隐

  武昌县,是武昌府府城东面一百八十里,临江的一座仅城周四里的小县城,与府同名。三国东吴在建都南京(建业)之前,是东吴的第二处国都(第一处在公安),算是颇有名气的故都名城。这以前(汉),称鄂县。

  现在没落了,小小土城周围圆周仅四里,城内城外留下的名胜古迹,比武昌府城还要多几倍,毕竟它曾经是故都名城。

  一月后,武昌府城。

  城西南角的望山门外,是城外最繁荣的南湖长街。

  湖水流入大江,一条浮桥跨湖成为两岸的交通枢纽,两岸的市街杂乱无章,又脏又乱。

  中小型的本地船舶,皆在浮桥靠江口一带码头系舟,很少有外地的大型船只光临。

  这天午后不久,上游来的小船靠上了码头。

  乘船的人不多,十余条汉子粗犷豪迈,一看便知是靠劳力混口食的人,各带了简单的包裹登岸。

  年轻人文斌也提了一只大包裹,上岸便往长街纷乱的市街走。

  这位制琴师在府城,身分当然不是制琴师,姓名倒不曾改变,打扮却像一个码头混口食的伙计。

  他本来就修长健壮,在码头干活计本钱充足。

  他的脸色显得有点苍白,似乎病容仍在,比在嘉鱼时清瘦些,幸好仍然行动矫捷充满活力。

  万香酱坊右侧的小巷,近城根巷尾一带,几乎全是贫户的破败住宅,宅主人十之六八,是吃水饭的穷户。

  有些土瓦屋租给一些光杆子混口食的人居住,十个八个汉子挤在屋子里,两根长凳搭块板就是床,有些人则干脆一张草席打地铺。

  总之,这些汉子大多数是干一天流动人口,便混过一天的可怜虫,哪有能力成家?过一天算一天,能填饱肚子就心满意足了。

  他就在小巷的一家土瓦屋落脚,同住的还有三个大汉,都是在码头上混的所谓水夫,经常跟船上江下游驶,十天半月不回家是常事。

  他也经常不在这里住宿,付了一月房租,最多往三两天,其他时间都在跟船的工作上打发了。

  他不是水夫,而是所谓打手。

  打手并不是替人打架,而是保护船只。

  那时,保镖的行业还是萌芽期,南方大多数大都市的人,谈起保镖,绝大多数的人,听都没听说过。

  而一些商贾,或者远道办事的人,请几个身强力壮,会些武功敢打敢拼的人沿途保护,所请的人就称之为打手。

  吃这饭的人由来已久,源远流长,但没有人称之为保镖,也没听说有镖师这一门行业。

  他就是打手,所以很少在家居住,偶或有相识的人看到他走动,那就表示他完成了一次买卖,老天爷保佑,没被水贼强盗杀死。

  这天码头工作少,同住的三个人,有两个在家。张三李四两个人,弄来两壶酒一些菜肴,正惬意地在堂屋里小饮,看到他欣然替他加碗筷。

  “小文,回来了?”张三将他按在长凳上坐下:“唔!气色不太好,还顺利吧?”

  “别提了。”他将包裹丢在壁角,坐下接过李四递来的酒碗喝了一大口:“回程船经江西湖口马当江面,碰上马当那群水贼,那些混蛋人太多,咱们六个打手几乎撑不住。我挨了两刀一镖,在船上躺了一个月,幸好留得性命,气色哪能好?哦!还好过吧!”

  “过得去啦!一天赚两三百文钱,够吃够喝,日子过得不好也不坏。”张三说:“小文,干打手风险太大,改行吧!饿不死你这种年轻力壮的人,什么活计你都可以干,何苦在刀口上讨口食?”

  “你不懂,三哥。”他自己斟酒:“命犯驿马星,在一处地方苦干活耽不住,活该上江下江行船走马三分险,这生活相当刺激。哦,王二麻子还好吧?”

  王二麻子,是第三位房客同伴。

  “他?他永远不会回来了。”张三黯然长叹:“是祸躲不过,算他命该如此吧!”

  “怎么一回事?”他有点失惊。

  “消息是前天传回的。”李四抢着说:“他随平安船行的船,押货前往荆州。十天前,船经石首的藕池口遇风,船夜间驶人江湾避风停泊,鬼使神差靠上了青龙湾吴家的江岸。你知道石首青龙湾吴家的底细吧?”

  “知道呀!岳州至荆州江面,唯我独尊第一豪霸,青龙庄庄主吴应元,绰号就叫唯我独尊。这个人的确不是东西,但并非凶残恶毒的恶霸,青龙湾他虽然划为禁区,但还不至于屠杀避风的船客呀!”

  “到底平安船行的人,是被哪一方的人所杀的,就无法知道了,因为全船的人皆被杀光,没留下活口,谁也不知道当夜所发生的事故经过。”

  “哪一方?牵涉到哪几方的人?”

  “天网当晚袭击青龙庄,夜间混战厮杀,江滨成了血肉屠场,被波及说惨真惨。青龙庄毁灭了,百十名好汉似乎没发现有走脱的人,庄中财物洗劫一空。他娘的,天网那群人,这几年愈来愈不像话了。”

  “你可不要胡说八道。”他提高嗓音抗议:“天网那群人,受到各方人士的推崇喝彩,他们执行天罚,从不洗劫豪霸的财物。”

  “你算了吧!”李四冷冷地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早些年天网的确只除元首恶,众所周知,但最近几年逐渐变了。我的确听到有人说过,天网的人不但大开杀戒不留活口,甚至洗劫财物。

  这次青龙庄的确有人逃得性命,只是逃出的人不敢声张而已,由于天网又杀人又洗劫,所以激怒了另几艘避风船上的旅客。这些旅客中,有不少武功惊世的江湖豪客,他们挺身而出,把天网的人杀得七零八落。这件事当然只是传闻,是真是假,没有进一步了解的必要。王二麻子送了命是事实,内情咱们却无法知悉。我个人对天网并无成见,他们杀豪霸洗劫也与我无关。小文,说说你这次东下的得意事……”

  “去你的!挨了两刀一镖,几乎送掉小命,还能说得意?”他放下碗离座:“我先安顿妥当,再和你们喝几碗,顺便了解天网与王二麻子有何牵连。”

  天网也好,豪霸也好,皆与这些穷措大无关,永远不可能把他们串连在一起。王二麻子运气不好碰上了,也只能归于天命劫数而非常数。

  明月湖郭公堤东端邓家民宅,靠堤竖了一根旗杆形的两丈高木柱,这家人姓路,是一位种菜园的小农户。

  这附近五六家土瓦屋,全是种地的庄稼汉。

  路家信鬼神颇为虔诚,不时在木柱上悬挂一盏灯笼。

  灯笼有圆的有方的,有红的有白的,似乎忘记悬挂的时间多少,记起来才偶或挂上三五天,之后便忘了。

  过了一段时日,再重新记起该挂灯了。

  距上一次挂灯已过了一月余,今晚似乎仍没记起悬灯的事,木柱空无一物,天黑之后当然没有灯笼防风摇摆。

  邻居们见怪不怪,也没有人提醒他该不该悬灯。

  夜深了,附近黑沉沉。

  明月湖中没有黑夜划舟的人,邻居们早就睡了。

  路老大一家老小早已安睡,这位年已半百的菜农,安份守己深得人缘,邻居们都叫他路老实,人也的确老实淳厚毫不起眼。

  已经睡了一个更次,突然在梦中被人从床上抓起,然后脑门一震,重又沉睡不醒。感觉中,睡在他身侧的老妻,轻嗯了一声,随即失去知觉。

  猛然爬起,终于完全清醒了,发觉自己躺在湖堤的大柳树下,四周黑沉沉,几声鸟啼入耳心惊,远处传来的零星犬吠,更显得凄清冷寂。

  前面屹立着一个黑影,全身黑,脸色也是黑的,双眼反映着星光,似乎有绿芒反射出来。

  “你……你是人是鬼……”他惊怖地向后退,快要吓昏了。

  本来是睡在床上的,怎么睡到堤上来了?六月天,昼间的热浪未消,江风虽带来些少凉意,但不能完全驱走热流,他却感到身发冷,精赤的上身汗毛根根直竖,以为是被鬼所迷。

  “今晚你没点天灯?”

  黑影阴森森的嗓音带有鬼气,让他心中更寒。

  “天……灯?”他傻傻地反问。

  “就是堤旁木柱上的灯笼,你挂的你却不知道?”

  “哦!你指的是我偶或悬挂的灯笼?”

  “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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