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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蓦地。

  中舱顶的桅杆下,传来老龙神清晰的语音:“女眷起早赶路,辛苦得很。敖老大你赶不走老夫的,除非你想自毁三江船行的金字招牌,不然就得及早打消这馊主意。”

  敖老大干咳了两声,苦笑道:“老前辈是明白人,何苦替咱们这些苦哈哈惹祸招灾?再说,老前辈真能保得住这么多内眷的安全?

  船一人鄱阳,水连天风涛险恶,千百名水贼虽比不上蛟龙……”

  老龙神从暗中踱出去,接口道:“老朽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当然也了解贵船行的苦衷。你那位伙计的猜测的确甚有见地,可是仍然料错了一着,一步错可能全盘皆输。”

  “老前辈的意思是……”

  “不错,妖道对老龙神毫无兴趣,他的目标是碧落山庄和书生周和。九华山阴谋失败了一半也成功了一半,他把未竟全功的会任,完全归咎于书生周朝身上,必欲得之而甘心。”说着清了一下喉咙。

  “说无关嘛,却又不无牵连。监视老朽的人,是防止老朽与碧落山庄的人通声气,目下他们抽不出人手来对付老朽,也不愿在这紧要关头因老朽的事而分心,因为千幻剑已经秘密抵达九江。千幻剑既然来了,书生周貂还能不来吗?他与李家驹昆仲兄弟相称,妖道料想他会偕李家驹兄弟,一同逃来九江与乃父千幻剑会合。

  目下九江高手云集,天罗地网已经布就,千幻剑恐怕已成了笼中之鸟。因此,目下咱们是安全的。老朽如果会舟就陆,他们必定心中生疑,以为老朽有帮助千幻剑之嫌,很可能先发制人群起而攻。敖老大,最安全的办法,就是立即开船。”

  “老前辈,你不是开玩笑吧?”敖老大苦着脸说:“以全船的生命来冒险,任谁也担当不起。”

  “风险当然有,而以你的操舟技术和熟悉鄱阳航道的经验,不难逃过水贼的封锁线。”

  “抱歉,小可不能冒此风险。”

  “如果老朽强迫你呢?”

  “你逼死我也没有用,船是不能开的。”敖老大断然拒绝。“船非开不可,老朽准备有效的强迫你。”老龙神一面说,一面逼近。

  “老前辈,不要小看了我们这种小人物。”敖老大从容地说:“行船走马三分险,咱们这些吃水上饭的人,谁不把生死看得透彻,便该早日改行了。水贼晚上以灯号传讯,快舟多如过江之鲫,谁也休想逃得过封锁线。开船是死,不开也是死,我宁可选择死在此地。

  不要威胁我,那不会有好处的,大家同归于尽,对你和熊家的内眷是最划不来的事。”

  “晤!你不错,有你这几句话,老朽就可以放心走了。你记牢刚才所说的话,因为妖道会要你重说一遍的,呵呵!”

  笑声中,中舱门开处,黑影连闪,七条人影疾逾奔马上了码头。

  老龙神也身形暴起,跃上码头。

  八个人三五起落,便到了港市的街口。

  一声暴叱,接着狂叫声刺耳,显然拦截的人被放倒了,八个人影已经隐役在黑暗的街市中。

  “咦!这位老前辈在弄什么玄虚?”敖老大不胜骇异地说。

  “他所保护的那些内眷,都是了不起的武林高手。”永旭说,丝毫不感惊讶,喝他的酒:“他在探你的口气,知迫你可以自全,这才放心地走了。”

  “哦!他不是说走陆路凶险吗?”

  “两害相权取其轻,可能他们的水中能耐并不怎么高明。不过。他们并不想到南昌。”

  “你的音思是……”

  “小可曾经留了心,船一到埠,岸上有人迎接下船的客人,从池州上船的两个乡巴佬,从迎接的人手中接一束书函,再返船取行囊,书函便到了龙老前辈的手中了。小可认为。沿途皆设有他们接应的人,这里情势急迫,不得不下船了。如果小可所料不差,妖道可能已查出他们的底细,马当江神仅是最后试探的走狗而已。”

  “兄弟,你的身份……”

  “这得问那两位中年体面绅士。看他们看出了多少端倪,不过这大概用不着咱们耽心了。”

  “你是说……”

  “他们可能已经到枉死城报到啦!”

  “什么!这……”

  “他们是从池州上船的,负责侦查船上的可疑人物,包括查船伙计的底,尤其注意从池州上船的人。

  池州上船的六个人中,四个是老前辈的人,不可能毫无破绽被有心人发现可疑征候,两个走狗也难免会露出狗尾巴,因此,我猜想他俩已被灭口了。”

  敖老大撒腿便跑,气急败坏奔向前舱。

  永旭的目光,落在黑暗的女儿港市街,喃喃自语:“糟透了,千幻剑如果真的来了,那么,家驹兄弟便不会听我的劝告远走高飞,势必前来与乃父会合,碰上了妖道岂不万事皆休吗?我该怎么办?”

  船因老龙神的离去而获得安全,他应该可以平安到达南昌。

  对家驹兄弟,他已尽了道义上的责任,如果留下来,他便会失去至南昌追查顺天王的大好机会了。

  如果碧落山庄的人落在妖道手中,武林局面将有巨大的改变,这种改变将令白道人物卷入漩涡,可见的将来必定是狂风暴雨的局面。

  他心中天人交战,不知如何决定去留。

  敖老大回来了,气色败坏拉住他说:“周兄弟,怎……怎办?”

  “他们死了?”

  “死了,尸体尚温。”

  “先不必声张,”他镇定地说:“等会儿丢下湖去。”

  “这……”

  “我去替你办,不可令其他的人知道这件事。走狗们追老龙神去了,如果失败,便会回来查问的,不处理掉你就脱不了身啦!”

  “那……那就有劳你了。”

  “不客气。”他放下酒葫芦走了。

  “午夜刚过不久,全船受到大批高手严密的包围搜查,旅客们受到严厉的盘洁,但谁也说不出那两位绅士的下落。

  十八名船夫包括敖老大在内,背受到程度不等的刑讯。

  永旭挨了几耳光,抽了一二十记皮鞭,当然他没有什么可招的。

  船被扣留了四天。

  从被扣的第二天开始,他便病倒了,发烧、吃语、叫闹、口干舌燥……看守船只的爪牙说他是惊吓过度,神魂仅失,即使病好了,也是废人一个。

  敖老大不得已,恳求看守的人放他上岸请医治疗,但第四天方获先将人抬至女儿港市就医。

  旅客们等得不耐烦了,纷纷另雇客船赶赴南昌。

  第五天,爪牙们带来释放船只的手今。船已经没有旅客,敖老大垂头丧气,空船下放回南京去了。

  永旭留在女儿港市就医,当天傍晚他突然发疯,冲破了郎中的大门奔向湖滨,在街坊们群起救助他,却又无法拦阻的紧要关头,跳下湖从此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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