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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印佩叹口气,说:“好吧,在下告辞。”

  走了十余步,令狐楚刚将箭卸出,偶抬头向北望,看到十里亭飞掠的人影,不由心向下沉,顾不了颜面,向印佩的背影大叫道:“印兄,等我一等。”

  印佩以为这家伙回心转意,接受他的帮助了,转身一看,也看到了七八个人飞掠而来,这才恍然。

  但他不是个气量狭窄的人,回身奔到,拾起令狐楚的剑和包裹,匆匆地说:“我背你走,快!”

  背了一个沉重的人,进入山林旷野逃命,短期间算不了一回事,久了便难以支持啦!

  半个时辰后,到了一处江湾。

  印佩将人放下,拭着满头汗水说:“这里不安全,咱们必须过江躲上一躲。”

  令狐楚向东南一指,说:“对,过江南行二十余里,地名赤山,在下有一位长辈在钓鱼洞附近隐居,到那儿便不怕有人追来了。”

  印佩立即到上游去找船,船没找到,找到一个捕鱼的竹筏。他用十两银子换来竹筏,撑回接上令狐楚,向对岸划去。

  一个时辰之后,青莲羽士找到了出卖竹筏的渔夫。

  赤山附近,全是其色暗红的土石。山下那座深潭其色暗绿,深不可测,称为钓鱼洞。

  洞西北的山坡下,建了两间土瓦屋,一条小径向南北伸展,不时可看到一两个村夫往来。

  两人相扶着向土瓦屋走去,令狐楚说:“印兄,你听说过六指邪神其人么?”

  “哦!听说过。是早年江湖道上极令人头痛的顶尖儿人物,姓钟名鸣,人皆称之为六指邪神,背地里却叫他为六亲不认,难缠得很。哦!令狐兄认识他么?”

  “兄弟要投靠的人,就是他。”

  印佩吃了一惊,苦笑道:“老天!他会收容你?”

  “印兄,钟老前辈并不是六亲不认的人,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凡夫。他是家师的好友,三年前兄弟曾经前来拜望过他老人家。一个孤零零的老人是相当寂寞的,我相信他会热情地欢迎我们。”

  “但愿如此。”印佩的口气不稳定地说。

  距屋前还有百十步,一名小童拉开柴门探头向外瞧。

  令狐楚一怔,说:“咦!怎么多了一个小童!难道……”

  “难道六指邪神不在此了?”印佩接口。

  小童迎着直趋屋前的不速之客,眼中有疑惑,问道:“两位脚下不便,腿断了?这里没有郎中。”

  令狐楚堆下笑,问:“小兄弟,钟老爷子在么?”

  “你们是……”

  “在下令狐楚,特来向老爷子请安,相烦通禀。”

  “你们等一等。”

  “小兄弟是……”

  “我是替钟老伯看门的。”

  “哦!这……”

  “钟老伯也是腿上不便,年初在下滴水崖跌坏了右腿,好不了啦!你们等一等。”

  不久,小童拉开门叫:“钟老伯伯请你们进去。”

  大厅的靠椅上,坐着一个白发如飞蓬的鹰目勾鼻老人,身材高瘦,高颧骨,脸上无肉,唇薄如纸,满脸皱纹。膝前搁了拐杖,右腿依然完好,不像是断了。

  令狐楚上前行礼,说:“老前辈万安。晚辈腿伤甚重,恕晚辈不能行大礼,三年不曾前来拜望请安,罪甚罪甚。”

  印佩也随着长揖为礼,泰然退在一旁。

  六指邪神冷冷一笑,说:“令师一向可好?你来干什么?”

  “家师健朗如昔,托福托福。晚辈……”

  “你受了伤?”

  令狐楚一怔,迟疑地说:“老前辈知……知道?”

  “看你下身全是血,当然知道?怎么啦?”

  “晚辈被人打了一袖箭,这位印佩兄帮助晚辈逃走,无处投奔

  “我这里十余年来不见刀光剑影,老夫告别江湖已经撒手不管江湖恩怨,你不知道?”

  “可是……”

  “你们走吧,小武,送客。”

  令狐楚哼了一声,大声说:“追我的人,是西安雷家堡霹雳雷振声的爪牙,听说十余年前,你曾经栽在他……”

  “住口!”六指邪神暴怒地叫。

  令狐楚扭头便走,说:“走就走,早知道你害怕,所以……”

  “站住!”

  令狐楚止步转身说:“你怕连累,不是你的错,晚辈不怨你。”

  “你说来人是雷家堡的人?”

  “是的,天下第一堡的高手。”

  “雷振声来了么?”

  “不知道,他的儿子毒剑雷奇峰来了。老前辈隐世十余年,对江湖陌生了。这位雷少堡主,将门虎子家学渊源,是江湖后起之秀中,宇内四剑客之首,剑术比乃父似要高明些,因此绰号称毒剑

  “小武,带他们到后面安顿。”

  “老前辈……”

  “住口!进去安顿,一切有我。”

  令狐楚心中狂喜,却不动声色,道谢毕,与印佩随小武至内进客室安顿。

  六指邪神坐在厅堂吹胡子瞪眼睛,怒火未熄。

  天色不早,眼看晚霞满天。

  等了半天不见有人登门,六指邪神心中有点焦躁。

  对面的树林中,终于出现了一个灰袍人的身影,挟了一根一尺八寸的金色鸠首杖,从容不迫地向通向屋前的小径走来。

  六指邪神支着拐杖,站在屋檐下注视着逐渐接近的灰袍人,神色逐渐在变。

  接着,又出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老道青莲羽士,另一个人是铁腕银刀。

  灰袍人渐来渐近,施然踏入屋前广场。

  六指邪神鹰目一翻,冷冷地问:“金杖客,你来做什么?”

  金杖客嘿嘿笑,站在丈外轻拂着金色鸠首杖说:“钟老兄,我看你的火气倒是不小。”

  “咱们已五年不相往来,你住你的河西,我住我的河东,今日为何过江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

  “来做说客呢,抑或是下战书?你说吧?”

  “那得看你老兄所抱的态度而定,当然兄弟希望化干戈为玉帛。”

  “我六指邪神也看你的要求而定。”

  “令狐楚与印佩两个小辈,是不是在钟老哥你的仙居内藏身?”

  “对,你该叫雷振声来。”

  “振声兄现在西安。”

  “那也该叫他的儿子来。”

  “多言无益,钟兄,千言万语一句话,钟兄是否肯答应将他们赶走?”

  “不行,你得通过我六指邪神这一关。”六指邪神一字一吐地说,似已恢复了往日的雄风,白发无风自摇,鹰目中突现湛湛冷电。

  金杖客却淡淡一笑,毫不紧张地说:“钟兄,咱们老邻居,打不得。雷少堡主从宜城莱公山请来了金蛟阳度,专门对付大荒毒叟于寒,他认为令狐楚前来投奔你老兄,很可能大荒毒叟也在你这儿盘桓,因此不敢大意。同时,雷少堡主表示,对你老兄的武林威望颇为顾忌,不愿登门打扰……”

  “因此请你来做说客,软硬兼施是迫老夫就范?”六指邪神冷冷地接口。

  “这……”

  “你最好叫雷少堡主来。”

  “人家已经表示怕你,也是尊敬你,还嫌不够?”

  “哼!说得好听。”

  金杖客摇摇头,苦笑道:“钟老哥,兄弟话已经传到了,你自己好好打算吧,兄弟告辞了。”

  “不送。”

  “哦!还有,金蛟阳度在雷少堡主的请求下,答应在日落之前,不犯你老兄仙居附近一草一木。”

  “日落之后,他又能怎样?”

  “日落之后,你老哥如不将那两个小辈赶走,那就不好说话了。”

  “哼!他金蛟那两手鬼画符,老夫并未将他放在心上,叫他来好了。”

  金杖客抱拳告退,说:“兄弟当把话传到,再见。小心那些年轻人,他们都是走了半辈子江湖的汉子,说不定会来捋虎须呢。”

  “叫他们来吧,年轻人该碰碰运气的,老夫会给他们碰的机会。”

  金杖客失望地走了。远处,青莲羽士与铁腕银刀互相打手式,徐徐向屋前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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