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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一盆凉水将他泼醒,打手们哗笑着拖了便走。

  “哎唷……”他厉叫,后枕头皮被拖掉了一层,鲜血在石板街上拖了一行血迹。

  第二来回,经过廖家的大门,他狂叫:“救我一命……”

  街南跌跌撞撞过来一个穿破青直掇的人,遮阳帽拉得低低地,右手拖了一条打狗棍,左手绰了一只酒葫芦,摇摇晃晃向人群撞来,像个喝醉了的花子爷。遮阳帽戴得太低,看不见脸孔,可能是个老酒疯,不然怎敢向是非之地乱闯?这附近家家关门了,人人走避,谁也不敢经过此地自找麻烦,他却糊糊涂涂往里闯。

  一名打手劈面拦住,大喝道:“退回去!你找死?”

  酒疯子置若罔闻,仍然歪歪倒倒向人丛里闯。

  打手大怒,手一伸,便抓住了酒疯子的衣领,另一手猛拂,“啪”一声遮阳帽被打飞,飞出丈外变了形,大吼道:

  “毙了你这狗王八……天!”

  酒疯子向打手咧嘴怪笑,笑声如枭啼。

  打手慌忙放手,如见鬼魅般向后退。

  酒疯子是印三,虎目怒睁冷电四射,说:“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你说该怎么办?”

  众打手有一半认识印三,机伶鬼火速开溜,腿快的人有福了。

  “印三!印三!”有人惊叫。

  抓他的打手扭头便跑,这乱子闹大了,小鬼碰上阎王爷,不跑岂不是天下第一号大傻瓜?

  跑不掉了,印三打狗根一拨,正中右小腿。

  “哎!”打手叫,摔倒在地。

  另一名打手不知死活,大喝一声,拔出腰刀火杂杂地冲上“力劈华山”就是一刀,居然刀沉力猛颇有份量,刀光一闪光临肩颈,刀风虎虎来势迅疾。

  他打狗棍斜挥“当”一声暴响,钢刀飞出三丈外,打手虎口进裂,骇然后退。

  “你也留下!”他叫。

  “噗!”打狗棍点在打手的胸口,打手大叫一声,仰面便倒,爬不起来,四仰八叉躺着等死。

  打狗棍再吐,招出“庄家乱劈柴”,“噗啪啪”数声暴响,三个惊呆了跑得慢的打手,鬼叫连天全躺下了,十余名打手,几乎倒了一半。

  其他的人丢下了古如风,向北门狂奔,快极,抱头鼠窜,只恨爹娘少替他们多生两条腿,一面飞逃一面叫:“印三又来了!印三又来了……”

  印三哈哈狂笑,举起酒葫芦就唇,咕噜噜喝了几口酒,向挣扎难起的五个打手怪笑道:“在下从一数至十,谁要是赖在地上不走,在下便打断他的狗腿,你们这些狗腿子活着也是多余,打断狗腿便作不了恶啦!一!”

  数呼至四,有两名打手连滚带爬逃命去了。

  “五!六……”

  又有两名打手挣扎着爬行,居然能爬得相当快。

  “七!八!”

  唯一爬不动的打手,是最先动口骂人动手抓人的那位仁兄,混身软倒边坐起也办不到,狂叫道:“饶命!饶……命!”

  “你们曾经饶过谁来?九!”

  “天哪……”

  “你心目中如果真有天,便不会如此凶暴残忍了,十!”

  “救命……”

  “啪啪!”打狗棍闪电似的两击。

  “哎唷……”打手厉号,双足骨折,这次真的起不来了。

  印三又从容喝了两口酒,向踉跄站起的古如风说:“你走吧,朋友,找地方躲一躲。”

  说完,他向廖家的大门走去,站在阶上叫:“开门,开门哪!”

  门迅快地拉开了,涌出十余名护院。

  领先抢出的是方扬,大喜欲狂地行礼道:“印爷侠驾光临,天幸天幸,请进内……”

  “慢着。”印三摇着酒葫芦相阻。

  “印大侠……”

  “首先得正名,在下印三,不是什么印大侠,千万别弄错了,大侠岂是人人可称的么?”

  “这……印爷……”

  “在下年方二十,可不能把我叫老了。”

  他怪腔怪调地说,分明是有意胡缠,用意是多呆一会儿,让远处看热闹的人看清他是谁。

  方扬福至心灵,欠身道:“恭敬不如从命,那么,在下托个大,叫你一声印小兄弟,休嫌在下放肆。”

  “也好。不过,你最好也叫我印三。”

  “小兄弟……”

  “且慢!在下是有事而来。”

  “在下姓方……”

  “我知道,你是廖家的教武艺教师爷。”

  “小兄弟见笑了。”

  “我问你,你这儿是不是要请人打架?”

  “这……”

  “说吧,多少钱一天?”

  方扬大笑道:“小兄弟,待遇并不高,只要……”

  “不高不要紧,在下替万里长风范爷挑货担,三钱银子一天。”

  “敝东主给三十两,如何?”

  “三十两?管不管喝酒吃饭?我这人天生的酒囊饭袋,有酒有肉有饭,钱少些不要紧。”

  “一句话,小兄弟,请进,敝东主目下该出来了。”

  远处大厅口奔出来了一群男女,领先的廖树仁大叫道:“方师父,不要请客人进来,在下要亲自迎接。”

  印三却一脚跨人大院门,大笑道:“廖大爷,不敢当,在下对本城第一位正当仕绅怀有五七分敬意,你不请我我也要进来。”

  廖树仁奔近,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颤声道:“天可怜见,印爷你大驾……”

  印三避在一旁,摇着酒葫芦叫:“起来,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印爷,念廖树仁无端遭祸,一门老小……”

  “起来,我都知道,你如果礼数太多,我受不了,只好一溜了之……”

  廖勋与乃妹青萍双双上前,同声说:“我们是晚辈,无话可说,只能代家父向你磕头。”说完,拜倒在地。

  眨眼间,眼前人影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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