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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定下心神。”他挽紧了飞燕,语气坚定有力:“我不知道。你眼中看到了些什么异像,你一定看到了某些心中畏忌的事物,听到了某些奇异的声息。但不要怕,鬼由心生,定神敛意,收起杂念。”

  “晁兄,我……我看到两……位金甲神,好……好高,好……大……”飞燕发觉晁凌风的大手按上她的肩头,便发现身上的无形压力突然消失,可以说话了。

  “哦!真的?你怕神吗?”

  “我……”

  “现在还看得见吗?”

  “咦!消失了呢!”飞燕胆气壮了些:“晁兄,你……你刚才没……没看见?”

  “我所看到的是,有人利用法器专用的聚光灯,利用烟雾为幕,照出可以吓唬人的各种光影。这些烟雾中,有令人迷乱昏沉的药物,你心中想到什么,就可以看到什么;行家来说,这就是幻术。”

  “好……可怕。”飞燕余悸仍在。

  “定下心神,根除杂念,就不再可怕了。”晁凌风拍拍姑娘的背心,语音猛地提高三倍:“阁下今晚的道行,似乎比昨晚高深十倍。这里才是你道宏观主的真正巢穴,在下找对地方了。撤去妖术吧!不要让在下打进去玉石俱焚。”

  远处传来三声钟鸣,烟雾一阵汹涌,异光溘逝,中间现出一条通道,通道尽头便是一栋幽暗的大楼。

  阶上,巨大的门廊柱两侧,八名夜叉奇形怪状担任门卫,每一柄银芒闪亮的托天叉又大又沉。

  要不是心理上早有准备,乍一入目真要把人吓昏。

  “地府冥宫,进入者生死自行负责。”大开的中门出来了一位巨灵似的狰狞鬼王,高举着摄魂幡沉声叫。接着举幡一挥,黑雾涌发,转身大踏步走了。

  “刚才装神,现在弄鬼,这点点道行吓不倒区区在下。”晁凌风大声说,握住飞燕发抖的手,挽手举步向黑暗的所谓冥宫走去。

  飞燕已说不出话来,紧张得掌心直冒冷汗,下意识地死死抓紧了晁凌风坚定强劲的大手,畏畏缩缩地挪动双脚。

  假使没有晁凌风在旁,她可能已经逃出三里外了,那八名狰狞可怖的高大夜叉,真可以吓破胆小朋友的胆子。

  他们升上门阶,必须从八柄叉尖前穿越,真需要相当壮的胆气。

  晁凌风神色泰然,从黑雾涌腾中,从容自叉尖前穿越。心胆惧寒的飞燕,从他身上获得勇气,不再发抖,对他的镇定从容极感佩服。

  踏过尺余高的门限,厅中突然亮起惨绿的幽光。

  飞燕又是一惊,又开始发寒栗了。

  不是厅,确是一座殿堂。

  墀下列有拜台拜垫,上面是神座神案,高坐着一位阎王。

  案侧,是判官、主簿。

  案前两旁,四个人:牛头、马面、黑、白两无常。

  两厢,两列鬼王、鬼卒、鬼魂等等。

  没有人移动,没有任何声息,寂静如死,落针可闻,似乎这些阎王鬼卒,全是木雕泥塑的。

  唯一动的东西,是流动着的、有草霉气息、偶或杂有腥味的淡雾。

  “闪在门侧等我。”晁凌风附耳向飞燕说:“背部必须不能让人接近,任何声息与异状,皆不可大惊小怪。记住,你所看到和听到的,都是幻象,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记牢了。”

  她如催眠,竟然一反刚才的常态,默默地、顺从地侧移,移至门侧的墙壁倚壁而立。

  当然,她并不知道这是晁凌凤在她的意识中动了小手脚。恐惧消失了,意识也陷入朦胧,她只有一个念头:倚壁戒备,保护自己。

  她能听到,能看到,但引不起她情绪的激动。

  “你到了幽冥地府。”上面的阎王说话了。

  “哈哈哈哈!”他仰天狂笑,声震屋瓦:“就算是到了幽冥地府,在下也要把道宏观主带走。”

  “为何?”

  “那是在下与道宏观主的事。阁下,你是道宏观主的师门长辈吧?在下惟你是问。”

  “大胆!”

  “胆不大就不会来,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少在我面前神气,我不吃你那一套。”

  “你是什么人?”

  “晁凌风,你不至于没有印象吧?”

  阎王眼神一变,似感意外。

  “难怪你敢猖狂。”阎王厉声说:“拿下他。”

  腥风压体,黑无常一闪即降,一声怪响,锁魂链突然挟呼呼是风,拦腰缠到。

  钩正是对付链的最好兵刃,竹钩杖一闪,便钩住了缠上来的链。

  晁凌风不再客气,左掌同时一扬、一抓、一抄、一挥,但这些变化太快,即使在对面也无法看清,只能看到他的手掌伸出,如此而已。

  砰一声大震,黑无常斜飞丈外,重重地惯倒在墀角,似乎骨头已被摔散了,伸手伸脚抖动,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这点点伎俩,少来献宝。”晁凌风大声说,从竹钩上取下夺获的八尺长锁魂链,左手将链抡得呼呼怪响;“下一个动手脚的人,就不会如此幸运了。”

  从双方的距离估计,他的手掌确已触及黑无常,因此极易被旁观的人误认是被他将人锨扔而出的,并没任何奇处。

  但在扮阎王的人看来,却又另有看法,黑无意练有精深的气功,拉开马步屹立如泰山,即使用千斤巨锤痛击,也难将马步撼动分毫,决不可能人一沾掌,便被摔飞攒倒,人毕竟不是纸糊的。

  那么,黑无常必定是被某种不测的武功所制,不明不白吃足了苦头。

  “咦!孽障果然有所恃而来。”阎王惊讶地叫:“你们要小心……”

  白无常一声怪叫,挺无常棒飞扑而下,棒一伸毒烟喷出,灰雾远及丈外。

  晁凌风及时右闪,毒雾无功。

  无常棒势如崩山,来一记力道千钧的横扫千军,威力笼罩三丈方圆,挨上了必定腰折体裂。

  虎虎罡风声如万顷松涛,潜劲直迫三丈外。

  棒到人影下缩,委地直贴高不足一尺。

  棒挟风雷掠过,人影重现伸张。

  锁魂链有如电光一闪,快得肉眼难辩,殿中本来就幽暗,满殿映着绿色的幽光,视力大打折扣,因此谁也没看到链子飞出。

  白无常惊叫一声,身躯突然向下一颜。接着,无常棒余势末尽,带动了白无常的身躯,向左廓拄前人后飞旋而去,去势惊人。

  左廓的鬼卒们大惊失色,惊恐地走避。在轰然大震中,无常棒扔出,白无常也重重地摔倒。

  晁凌风站在原地,左手的锁魂链抡得呼呼怪响。

  先前白无常进招的地面,遗留下一条人腿,自膝盖以上四寸左右折断,是被锁魂链硬生生勒断的。

  鲜血仍在流出,血腥刺鼻

  “下一个人,如果没练有铁颈功,最好不要出来送死。”晃凌风抡动着链子说:“即使这人的颈脖,比白无常的腿坚硬十倍,在下也可以用链子把他的颈脖勒断,灵不灵立可分晓。”

  “仙师替我……报……仇……”白无常在两名鬼卒的救助下,声嘶力竭地狂叫:“我……我右腿……哎……唷……轻一占……”

  猝然一击,吓坏了不少人。

  扮阎王的人骇然一震,挺身站起,顺手拈起案上搁着的松纹古定剑。

  “弟子收拾他。”扮判官的人沉声说,抓起案上笔架中的判官笔,举步下墀。

  晁凌风眼神一变,一双虎目突然反射出幽绿色的光芒,像煞了夜间肉食兽类的眼睛,左手的锁魂链不再抡动,斜垂在身前徐徐左右轻摆。

  整个人似乎笼罩在一种看不见,但可以感觉得出的怪异气流内,双油与袍袂,有韵律地徐徐飘扬。

  判官笔向前一伸,判官口中念念有词,笔尖突然幻发一星异光,碧中带金渐渐扩大。

  风生五步,寒气袭人,云生殿顶,雾起两廊。

  呆立在壁前的飞燕,感到这刹那间,天地突然变色。

  她看不见阎王、看不见鬼卒、看不见晁凌风,但见眼前一片灰茫茫,天地一色,已一无所见,一无所有。

  寒风飒然掠过,好冷。

  她打一寒噤,本能地、下意识地拔剑出鞘。

  她听到一声轻雷,眼前突然出现各色各样的七彩奇光流转闪动,然后狂风呼啸,走石飞沙。

  风和沙,都打不到她的身上,反正就在她身前不远,她可以看得见,感觉得到。

  接着,无数天兵天将往复冲杀,各种传说中的怪兽异禽奔腾博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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