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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这是市面相当繁荣的大街,文昌坊向北伸展,大街的北端就是平湖门。街很长,而且有夜市。江汉客栈规模不大,因此反而不太引人注意。

  他是事发的当天,一早自现场获得验尸的结果。死者全是时疫致命的。三具尸首喉间的小刀伤,仵作也查不出结果来。

  反正刀伤是死后加上去的已无疑问,替这宗骇人听闻的大命案,平空添加了极端神秘的色彩。

  接着,他访问了十余位当晚目击与抢救的渔民,证实昨晚那位村夫所见,大部分属实,这才以快速的脚程赶回府城,当天下午便投宿在江汉客栈。

  那时,府城还没得到血案的消息,血案的公文还没从大冶的县衙发出呢!

  他的落店,成为他事发并不在现场的铁证。府城距现场足有两百二十里,陆路需走两天。水路更慢,需三至四天。

  他不是一个鲁莽的人,决定慢慢找出凶手来。

  青龙帮群雄陆续赶来总舵,风雨欲来。

  太极堂的总坛在府城东十五里左右的小洪山镇,镇东北是磨儿山,西面府城方向数里。是大洪山名胜区。

  小洪山镇这几天,也忙得不可开交。

  太极堂的堂主旱天雪冉大刚,也忙得焦头烂额。

  府城内,稍有头面的江湖人,是不敢闹事的,甚至避免露脸。

  这里有楚王府、有按察司、有市政使衙门、有府衙、有县衙……武职水陆衙门也不少,想在这时称老大充大爷,门都没有。

  反而是那些小混混会权术,能交通官府里的紧吏役卒,城内城外吃得开兜得转,翻云覆雨神气得很,正是真正的城狐社鼠。

  城外,尤其是望山门至海船窝,延伸至如鱼套,这一带才是江湖入的真正猎食场.堤内的长街长有三四里,这里什么都有。

  这天申牌初,晁凌风穿了青直裰,打扮得像个吃水上饭的壮汉,进入长街东首的一条小巷。

  小巷第七家正在办丧事,忌中人家,拜祭时辰未到,通常很少有人登门。

  他提了香烛登门,有两位戴孝的年轻人迎接他。

  他上香、一拜祭;年轻人也以家属身份叩谢。

  礼毕,年轻人陪他到客堂奉茶。

  “在下姓晁,是令兄的朋友。”他脸上一片愁容,话说得诚恳:“令兄王建这次应朋友的敦请,到南昌干一份差事,没想到遭到如此可哀的变故,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两位还请节哀才是。本来,我这次也打算下南京的,暂时有事抽不开身,所未能成行。据我所知,令兄因为手头并不宽裕,所以乘的后舱,但不知还有谁和他同行的?”

  “晁爷,先家兄是独自前往的,并没邀有同伴同行。”那只有十四岁的年轻人流着泪说:“那天我送他上船,也没发现他有同伴。”

  “事先,他曾经在船行与一位旅客在一起交谈甚欢,也是一条船上的人,订了船位之后,还和那人一同离开的。他回家之后,可曾提及交了些什么新朋友?”

  “这……好像没听说过他提起。”

  “比方说:姓江、姓李,江永隆、李世鸿等等。”

  “这……真的没听说过,晁爷问这些……”

  “据三江船行说,旅客共有四十位。我已经仔细调查过,到船行领赔偿金的人,本地共有二十七人,另五人是咸宁人氏,三位是来自南京返程的小商人,另五位是外地人。其中有一人迄今还查不出身份,他的路引是伪造的。两位失踪的人,姓名是江永隆和李世鸿,对江汉阳府人氏。我曾经到汉阳四处打听,却没有人知道这两个小商人。”

  “晁爷,汉阳府大得很呢,要打听两个在外经商的人,怎么查呀

  “本来我可以多花一些时日,花些钱托衙门里的人查户口黄册,汉阳只有两县,一定可以查得到的。只怕他们的身份路引也是伪造,那就白费心机,反而迁延时日了。”。

  “咦!晁爷查这两个人的用意……”

  “他们失踪,所以要查。”

  “说不定已经落江了呢。”

  “可是,已经八九天了.下游各州县并没有浮尸的通报传来呀!大冶的神秘奇案已经传遍沿江各府县,各地有无主浮尸,一定会行文来武昌的.不是吗?”

  “这……这我就不懂了。”

  “我是令兄的朋友,我要尽朋友的道义,他是被冤死的,我要找出凶手来。这件事你兄弟俩千万不可声张,知道吗?

  “这……好的。”

  “尤其不要提我来过的事。我该走了,告辞。两位务请节哀,也许我能查出凶手,慰令兄在天之灵。”

  人们都知道这件轰动大江南北的神秘大案,官府也断定是瘟疫侵袭,但却查不出三个人死后的一刀有何用意,也无法追查。

  通部大邑旅客往来繁忙,官府不可能控制每一艘大小船只的乘载旅客人数,又没有活口苦主投诉,这案子也只好暂且放下,悬而难决。

  但人们都可以想像得到,官府不久便会结案的,死者的死后一刀,可能牵涉到某种神秘的宗教仪式。

  比方说:神巫教,就有攫取死者的阴魂役使的说法。

  在死者的遗体以法刀豁切某一处都位,便可以摄取死者的阴魂,附在某件物体或法对上,永远受到某物体或法刀主人的役使。

  这虽然触犯了损毁尸体的罪行,但不算是谋杀,官府便不至于加紧追缉。

  追查最力的是青龙帮,出动了所有的行家,把目标放在太极堂的人身上.已大部认定是太极堂的人所为,所差的只是证据,未获得确证之前,只能暗中进行查证的工作,双方的关系愈来愈紧张。

  傍晚时分,晁凌风出现在黄鹤楼前。

  楼有丁勇把守,不许闲人擅登。

  楼前的广场中,正是热闹时光,各种摊位买卖正旺,江湖行业中的巾、皮、李、瓜,一应俱全,趁天黑之前,多赚几文开销。

  他站在一处卖狗皮膏药的摊位前,颇饶兴趣地看那位中年郎中,说得天花乱坠。十几位看热闹的人,真正买膏药的就没有几个。

  郎中看到了他,似乎并不特别注意。

  他不再是穿青直辍的穷汉,而是青饱飘飘,手摇折扇的年轻公子爷。在这些人中,是最出色的一个。

  终于,看郎中大吹法螺的人都离开了。

  他是唯一留下的一个,站在摊前神态悠闲,盯着留了鼠须的郎中微笑,笑意令人难测。

  “公子爷看了好一会了。”郎中也向他微笑;“似乎公子爷无意买小可的膏药,是不是有需要小可效劳的地方,公子爷何不明告?”

  “你的障服法道行相当高。”他用折扇指指那根用来作道具的青竹筒;“只是一刀下去,刀口太整齐了,会令人起疑的。”

  “公子爷说我这膏药接竹是障眼法?”即中冒火了:“你这是有意损人,破人买卖吗?”

  “别生气,老兄。”他轻摇折扇:“没有旁人,就你我两个,说说无妨。”

  “哦,你是……”

  “黄郎中,贵友商柏年要在下传话。”

  黄郎中一听商柏年三个字,脸色一变。

  “他要我传话说,你不够朋友。”他接着说:“他把你当成好朋友,还想到南京混出一番局面,再派人捎书请你前往享福。可是,没想到你居然不前往大冶替他办后事,未免太薄情。难道说,真的人在人情在,人死两丢开吗?哦!这是他说的。”

  “别嚷嚷好不好?”黄郎中手忙脚乱地收摊:“他……他真的托……托梦要……要你传……传话?”

  “你以为呢?”

  “公子爷,你……你是看见的。”黄郎中双手一摊:“我都快混不下去了,哪……哪有钱替……替他办……办后事?我……”

  他在袖内掏出十两的一锭金子,丢入黄郎中的盛膏药木箱。

  “市价一比六,六十两银子,够了吧?”他说:“三江船行派有人在大冶协同善后,每人有一百两银子赔偿。你不是商柏年的亲属,可能领不到。但领丧葬费不会有问题,你只要花二十两银子盘费就够了,可以净赚四十两银子,你去不去?”

  “公子爷,小的当然去,当然去……”

  “有条件。”

  “条件?”黄郎中脸色又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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