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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方大郎一声怒吼,抓起店伙来一记“山东大擂”,飞旋扫击。

  胡八大惊,向后急退。

  “接着!”方大郎怒吼,把尖叫着的店伙向前掷出。在惊叫声中,“扑通通”压倒了五六个人。

  他拨起扁担,疯虎般向前抢,分心便捣。

  胡八自以为了得,左盘急拨扁担,想斜身切入。岂知手刚拨中扁担,小臂“吱”一声突然断裂。

  方大郎丢掉扁担,揉身枪入,“扑扑”两掌劈在胡八的胸口上。

  “哎……”胡八厉号着砰然倒下。

  抢入一名大汉,,扁担凶猛地迎头便劈。

  方大郎手将扁担捞住,手一抖,大汉虎口迸裂,侧冲丈外仰面便倒。他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扁担一伸,自语道,“一不做二不休,要闹就大闹一场吧!”

  他正要冲入人丛,蓦地河下传来一声银铃似的悦耳娇喝:“壮士请手下留情。”

  接着,是另一个清亮的口音叫:“再打要出人命了,施主息怒。阿弥陀佛!”

  他只感澎湃的气血神奇地静止下来,灵台一清,放下扁担徐徐转身向上看。

  河下泊了一艘中型客船,但在潇湘两河之上,已算是相当大的华丽客船了。舱面上,站着一位慈眉善目年约花甲的老尼姑,身材中等,在匀称的五官中,仍可看到昔日的风华,灰袍飘飘,手扣念珠,含笑向上注视,依稀有出尘之概。

  老尼的左后侧,站着一位美得令人目眩的少女。三丫髻馆了三朵珠花环,白玉耳坠温。莹洁光润的瓜子脸蛋红馥馥,春山眉下那双亮晶晶钻石般明亮的大眼睛,罗衣胜雪,衣裙飘飘,一身白,白得不杂灰尘,白得不沾丝毫俗气。

  山清水碧,白裳,她显得那么鲜明,那么脱俗。

  他似乎看到了一道眩目的光华,看到了黑夜中的一盏明灯。

  他屏息住了,下意识地丢了扁担。

  “这位姑娘不是人,而是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他戾气全消,心潮汹涌池想。

  少女的后面,是两名十分出色动人的十四五岁小侍女,和一位和蔼可亲的中年仆妇。

  除了老尼姑只外,主仆四人穿着并不华丽,佩饰亦少,没有珠光宝气相衬,但予人的印象是清新脱俗,贵而不华,高贵阳雅的风华令人自感形秽,高不可攀不敢亵渎,甚至令人不敢正视。

  他吁出一口长气,平静地说:“在下并不想逞血气之勇,这里确是需要一位讲理的人。”

  老尼不住颌首,和蔼地说:“贫尼已目睹一切,施主已尽了力,但……”

  “在下不再与他们计较,大师尽可放心。”

  “施主可否上船一叙?”

  “不敢打扰,谢谢。”

  人丛有了动静,一名大汉排众而入,惊道:“咦?那不是方大郎方爷么?”

  方大郎闻声转身,笑道:“原来是徐师父,也想向在下出手么?”

  徐师父是唐二爷唐安所带领二客栈六武师之一,赶忙抱拳行礼欠身恭敬地说:“方爷言重了,在下天胆,也不敢得罪方爷,在下听说有人在码头闹事……”

  “贵码头的人真凶,在下路经此地,平白无故有人叫打,如不是在下略识武技,恐怕早巳被打死了。”

  徐师父怪眼一翻,环目四顾,沉下脸问:“睡挑起的?站出来给我看看。”

  众人变色后退,没人做声。

  “是谁?还要我请你出来么?”徐师父沉喝。

  一名扭夫脸色苍白地说:“是茂源栈的五位伙计。”

  “是蔡四那几个人?”

  “是……是的。”

  “他们呢?”

  “被打伤了,走啦!”

  徐师父哼一声,向方大郎说:“方爷,请随我来。”

  “徐师父的意思是……”

  “方爷,你昨天救了三栈的人和货,其中就有茂源的人货在内,他们竟然不知感恩,今天居然敢在码头上恩将仇报向你递爪子,我们找他讨公道。”

  “算了,在下不愿追究。”方大郎泰然地说。

  徐师父吁出一口长气,堆下笑道:“三爷昨天曾经派人打听方爷的下落,可惜毫无消息,总算让兄弟我着了,走,请至敝栈小坐。”

  “这……”

  “三爷思念殷切,方兄务请屈驾。要不兄弟就派人去通知三爷……”

  “好吧,徐师父请领路。”

  两人来到了泰和栈;消息立即传遍六家栈房,首先赶来招唔的是茂源栈东主蔡熊飞。

  蔡东主人才一表,年约半百,倒是个爽直人。

  唐安听说来人是方大郎,急急出迎长揖地行礼,欢天喜地将人引至客厅,立即派人至内堂请东主堂叔唐鸣远出厅会客。

  唐鸣远年已半百,精壮结实像貌堂堂,闻报急步出厅,一看是一位文质彬彬的人,反而楞住了。

  唐安赶忙替两人引见,说:“叔叔。这位便是帮助我们吓退笑无常的方兄方大郎。如果不是他用机智激起贼人火拼,我们三栈的人恐怕凶多吉少。”又向方大郎说:“这位是堂叔。兄弟返店之后,将昨天的事禀明,家叔立即四出派人寻访方兄的下落,以便亲迎致谢。”

  唐鸣远含笑肃客就座,亲自接过仆人送来的香茗奉上,兴奋地说:“方老弟昨日仗义相助,思比天高,区区因不知老弟的去向,未能亲自谢意,正深感不安呢。舍侄年轻识浅,而李师父却又刚愎自用,居然只顾自己逃命,没将老弟台请至小店,真是不识大体,老弟台在何处安顿?”

  “在悦来客栈……”

  “哎呀!你怎么住到那么偏僻的小店去了?难怪怎么找也找不到了。安侄,快带人去将方爷的行李取来。”

  “唐东主……”

  “在下此地倒还宽敞,委屈老弟暂且安顿。”

  “不!唐东主……”

  唐鸣远呵呵笑,抢着说:“请不要叫我东主,托个大,我称你一声贤侄,不知有否不妥?”

  “唐叔,不是小侄不愿前来打扰尊府,而是客店中有一位落难的旅客,需要小弟照顾……”

  “那还不简单,一并将他接来了。”

  “唐叔……”

  “如果贤侄认为我这人尚可相交,便请不必客气,客气太过份便是矫情,请恕我言粗人口没遮拦,我是诚心的,请看在……”

  话未完,厅外笑声震耳,有人叫:“好啊!老唐,你就把大恩人往屋里一藏,也不派人知会一声,你是何居心?”

  唐鸣远离座迎客,笑道:“熊飞兄,贵客刚刚请到,你穷叫什么?来,见过方贤侄。”又向方大郎说:“这位是茂源栈的东主蔡熊飞,倒是个直肠宜肚的莽汉。”

  蔡熊飞一怔,讶然问:“什么?你称他为贤侄?你这老囚从哪儿攀上的亲家?喝!邪门。”

  唐鸣远仍在笑,说:“你别少见多怪,方贤侄最多不过及冠之年,而我已五十开外的人,为表示亲近,托个大称他一声贤侄,有何不可?”

  蔡熊飞怪眼一翻,似有所悟地说:“老狐狸,你心怀叵测,没安好心。”转向方大郎长揖为礼,笑道:“区区蔡熊飞,刚才伙计们在江边冒犯恩公的虎驾,多有得罪。区区已令管事在店中备宴披红,为恩公陪礼,等会儿务请移驾敝店,不胜荣幸。”

  方大郎感到有点面熟,笑道:“蔡叔,这件事不提也罢,一些小误会,惊动街坊反而不妥,再就是如不见弃,称小侄的姓名可也,恩公两字,叫得太过生分啦!”

  “那……那么,委屈贤侄了,等会儿……”

  唐鸣远一蹦而起,怪叫道:“老蔡,你是什么话!人可是我请来的,你居然耍花枪要从我屋子里将人请走,是不是欺人大甚?不行,你请得起客,我就不如你不成?你少打如意算盘。安侄,快去店中将方贤侄的行李取来,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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