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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一


  “住口!你和令郎都是人性已失神憎鬼厌的人,你踏入这间茅屋,令草木含羞,你还有脸在这儿行凶?别认为你已控制住慧丫头,便妄想老夫就范么?你简直在做梦。你走是不走?”

  雷鸣远脸上泛起迷悯困惑的神色,这时一见君山渔父作势扑上动手,抢先一步纵出叫:“妖妇,放下人,凭手中剑放手一拼。”

  “你是谁?”金四娘冷笑问着。

  “河南雷鸣远,接招。”

  金四娘丢下慧姑娘,怒道:“凭你一个无名小卒,也敢管本姑娘的事?要你的命。”

  怒叫声中,挥剑直上,两入在天井中展开抢攻,一双剑宛若双龙缠斗,幻化出万点星罗,光华飞旋,剑气发出令人头皮发炸的厉啸,并不时响起令人心血下沉的双剑相触声,你来我往各展绝学。

  左右院墙是竹篱所建,这时出现了不少黑影。

  前屋的屋面,黑影出现在屋脊。

  后进院的屋顶,也有黑影出现。

  “七煞当头,不避者死。”吼声象半天里响起了炸雷。

  “金四娘,四金刚听候吩咐。”左右篱外的人大叫。

  君山渔父先前留意雷鸣远的剑法,暗叫不妙,金四娘的剑狂野凶猛,辛辣霸道,步步抢攻气吞河岳。而雷鸣远在五六招后,便已相形见细,逐渐守多攻少,破绽百出,败象已显,他不着急?

  他想先救起孙女,但孙女躺在金四娘一面,中间是两人激斗的地方,天井不大,只可供两人动手回旋,想过去他必须仗剑硬闯。但在一个自命身怀无敌剑法的老人来说,名誉比生命重要得多,他怎能在雷鸣远末退出之前仗剑往里闯?此不是有以二打一之嫌?加以他想在雷鸣远危急时闯出援手,便耽误了救慧姑娘的时机。

  四金刚和七煞现了身,他大吃一惊。

  不等他有所举动,金四娘后面的竹篱“哗啦啦”倒下了,抢出一个黑影,抓起慧姑娘狂笑而退。

  老人家大怒,一声怒啸,从激斗中的两人头顶飞越。

  “老鬼利害,放迷香,快!”是阴豹的吼声。

  茅舍所在地三面是竹林,一面临水,人往竹林中一钻,黑夜中谁敢放胆追?老人家听说放迷香,脚下一缓,黑影已钻入了竹林。

  “哎……”身后,雷鸣远惊叫一声,可能是中了剑。

  老人家心悬两地,书然回头。

  但雷鸣远已跳出篱外,金四娘衔尾狂追,娇叱入耳,“你走得了?纳命?”

  老人家不知救谁好,稍一迟疑,两面人都不见了。他一咬牙,一声怒吼,急追金四娘。

  刚迫近竹林,里面有人叫:“放迷香,要活的。”

  他屏住呼吸,急抢而入。

  “打!打打!”暴喝声震耳,无数暗器如飞蝗,擦竹枝而出,响声暴起。

  “咋!”他大吼,舞竹剑护身,暗器在竹剑前星散而飞,近不了身,竹剑形成了风雨不透的剑网,剑气在三尺外便将袭来的暗器震荡或荡飞,好深厚的内力修为,一把竹剑也有如此大的威力,如果换了真剑,岂不可怕?

  既要舞剑自卫,当然脚下不可能太快,等他冲入了竹林深处,早已不见有人了。

  他略一迟疑,向北狂追。

  雷鸣远向西逃,金四娘穷追不舍,两人不发出任何声息,去势如电。

  奔出半里地,雷鸣远向一座橘林中一钻,突然隐入一棵矮橘树下。

  金四娘在四周绕了一圈,证实没有旁人,方闪电似的钻入雷鸣远藏身的树下。

  雷鸣远始终留意着金四娘的举动,心说:“这女人心细如发,确有过人之能。”

  金四娘往他身畔一伏,低声问:“雷弟,老家伙将他的儿子藏起来了,你必须将藏匿之地打听出来。”

  这位叫雷鸣远的畜生,原来是飞龙秋雷。他坐得稳稳地,笑—道:“金姐,原来不仅是为了沉雷剑法,你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告诉我呢?”

  金四娘幽幽一叹,说:“我确是另有要事,但这事说来话长。沉雷剑法确是天下无双绝学……”

  “金姐,原来你也是为剑法而来的?”

  “从前是,但目下我毫无兴趣了,只想让你……”

  “金姐,是对那疯子欧阳逸泉有兴趣么?金姐的盛情,小弟心感,只是,这样一来,只怕老家伙不可能将剑法传给我呢!”

  “你别急,他会的。你听着……”

  “何必多费功夫,从慧丫头身上迫……”

  “不行,慧丫头决不会被迫而将剑法吐露的,欧阳家的人,他们的性格我知之甚详,刚才我用蓝蛊虻擒她,她竟想拍天灵盏自杀哩!除了诱老家伙自动说出外,毫无别法,人不畏死,死吓不倒他的。”

  “下一步该如何进行?”秋雷问。

  “咱们已成功了一半,以后当不会太困难。首先,你割破小臂假装受伤,然后逃回茅舍。老家伙那儿,我日夕前往骚扰,挟慧丫头为人质,乱他的心神。老家伙一个人,君山秀士又不在家里,无人可助他。你表示自己剑法不行,虽然想助他一臂之力,却力不从心。老家伙心神既乱,必定倚仗你助他找寻慧姑娘,我料定他将收你为弟子,授你沉雷剑法派用场。你得注意,只能说艺自家传,并未拜师受艺,不然老家伙为人固执,必不会夺人之徒授以无双绝学。之后,你便告诉他,我可能带着慧姑娘去找逸泉,老家伙必定上当,会带你到藏匿逸泉之处找我。以后的事,你不用管了,可到岳阳等我。”

  “你不去见逸泉了?”

  “我在你们后面跟踪,见了逸泉你便可以走了。”

  秋雷呵呵一笑,说:“金姐,你如不说出你和逸泉的故事,我可懒得替你跑腿。”

  金四娘突然以手掩面,哀伤地说:“这事看来复杂,其实也平常,说穿了只为一个情字害人的。早年,家祖一度败在沉雷剑法之下,我一时心动,想获得这种奇学,便在这儿安排机会接近逸泉。那时,逸泉的妻子去世已有三年之久,接近一个有老父需要侍奉,有稚女需要照顾教养的壮年人,当然不会有困难。可是,当我近一步了解逸泉的为人时,我发觉他是一个值得我爱的人儿,我堕入了情网,沉雷剑法对我已毫无重要。同时,我发觉他爱我比我爱他更为深切,我知道我已握住了我所梦中祈求的幸福,我愿以全生命去爱他。那时,老人家不知我的身份,对我甚有好感,慧丫头刚牙牙学语,也对我依恋。天呀!幸福来得快,消失也快,只有灾祸才会永留人间的。平地一声雷,老人家的师弟毒王前来君山探望师兄,认出了我的身份,便将实情说出。毒王这人我不怨他,他知道我和逸泉相爱后,曾经劝过老人家不可走极端,认为我出于凶人之家,本性不一定坏,他希望老人家给我一次机会,我定会改变气质做一个览妻良母好媳妇。可是,老人家嫉恶如仇,不但将我赶走,也从此不许毒王上门。我一气之下,便离开了君山。但我忘不了逸泉,痛苦得不想活,最后我又回到君山,但……但,他却疯……疯了。”她痛苦地饮泣;说不下去了。

  “金姐,安静些。”秋雷黯然地说。

  金四娘无助地饮泣良久,又道:“从此,我远走南荒,找寻治疯灵药。同时,痛苦令我疯狂了,我杀人,迫人要治疯药,杀那些自以为侠义的人,我不再爱惜我自己,我自己已不值得爱惜了,自然而然的,我成了三凶之一。”

  “令祖呢?他老人家……”

  “家祖不管我的事,我也不愿找他。多年来,我曾带药五至君山,偷偷医治逸泉。但那些该死的药一无用处,我痛苦极了。这次我在大雪山得到一种奇药,在云贵也找到一种金颠茄,听说也有效,但需要相当长的时日调治。因此,我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缠住老家伙,让我有时间调治逸泉的疯症,愿以沉雷剑法相酬。目下我决定将逸泉带走,你不必缠住老家伙了。”

  “那也好,以后我再将沉雷剑法转教给你好了。”

  “不!不要。如果逸泉能治好,我将和他遁隐穷荒,永远脱离是非人间。”

  “如果治不好呢?”

  金四娘凤目泛上了无穷怨毒的火花,冷冷地说:“我要回到爷爷身边,重新打天下。”

  秋雷心中一懔,暗说:“有你在,还有我秋雷的事业?目下一切都听你的,日后我岂不成了你祖孙两人的小跑腿?”

  但他不动声色,安详地说:“但愿奇药对症,逸泉兄早占匆药,愿花长好,月长圆,金姐,小弟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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